谢东捌

那日的红，是浸透了阳光的红，像一坛陈年花雕被轻轻启封，香气顺着风漫过整个院子。我坐在床沿，听着外头隐约的锣鼓声，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礼服上金线绣的牡丹。这身衣裳是谢东捌亲手挑的，他说红要够正，金要够亮，才配得上“囍”字底下那一笔一划写下的承诺。墙上的“囍”字微微颤动，像是被谁悄悄吹了口气，我抬头看它，竟觉得那两字叠在一起，像极了我们年少时在课本边角画下的名字并列。 后来他在秋日的栈道上站成一道剪影，大衣被风轻轻鼓动，像一只随时要飞走的鸟。我没上前打扰，只是远远看着他背影融进那片红叶里。谢东捌总爱在这种时候沉默，仿佛满山的色彩都在替他说话。阳光斜斜地切过树梢，落在他肩头，像披了件旧时光织的披风。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他不是在看风景，是在等某个画面重新浮现——比如我们第一次走散在人群里的秋天，比如他攥着车票在站台喊我名字的傍晚。 他在园林深处站定，长袍的红纹在斑驳树影里若隐若现，像一簇不肯熄灭的余烬。我认得那身衣裳，是当年他参加诗会时穿过的款式，只是如今多了件灰披肩，像是给往事加了层保护色。亭角飞起的檐铃轻响，他微微侧头，目光掠过池面，落在对岸那株将谢未谢的海棠上。谢东捌从不直说思念，可每当我看见他站在这样的景里，就知道他又在用眼睛写信了——写给过去的我们，写给那些没说出口却始终没忘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