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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立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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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的暗物理学》（三章）

一

瓷，在火中重构骨头的密纹。

釉的缄默，
镇住一整个时代的喧嚣。

色，沉入窑变。
唯菊，自陶工指隙的余温中挣脱，
携霜，未驯；光，在刃口微微发颤。

根须在暗处测绘——
大地以缄默回应。

一次绽裂，让山影的经纬
在瓣尖弯曲。

篱影不再是界限，
是此岸与彼岸——
在弧光中淬成薄刃。

指腹抚过篱影——薄如一封未拆的霜信。

二

你问寒冷如何淬炼形态？
看菊瓣将斜阳
锻出一道哑光的刃，斜斜地，钉入天穹的寂静。

青往下沉，沉成井壁的凉。

穿行花径者——
鞋底，浸满未融的霜迹，
石阶上，一片无名落叶，蜷成一座倾听的遗址。

某年霜降，在脚踝微颤中复燃。

我的掌纹，接住不断坠落的晨光；
左手中指，弯向那茎未折的霜枝。

唇间有绽放，根在泥中
写下向下的秘径。

春天太轻，配不上
凋零篆刻的冰纹——
而泥土承转每一次转身。

釉面忽绽——冰裂游入我的骨隙，
火退为月，而裂隙含着未熄的灰。

三

风雪拓印我——未装订的残篇，
千年窑火，不过一瞬茶凉。

我的静脉里，游动着未命名的窑变。

月沉半盅。寂，满一盅。
水底沉着未燃尽的火，
茶烟散尽时，门轴咬住寂静，
——与不曾倾颓的晨光。

菊痕，在杯底旋成星屑；
水纹咬住它下沉的弧。

卖菊人的空篮磕在石阶，
釉凝如初，瓷骨未坍——
指腹触到凉时，水正满，
菊在杯底，沉作一声未溅的碎——

眼窝，是另一只未满的盅。
空，正汲起未沉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