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初冬,渐冷,晨起,一壶热茶,一册《孟子》,消此光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再读《齐桓晋文之事》,仍感其气势贯通,开篇即以“无以,则王乎”的诘问破题,将齐宣王求霸的执念引向仁政的正途。这篇对话体散文,不仅藏着孟子“保民而王”的政治理想,更奠定了中国古代散文的精神内核与艺术范式,其影响穿越千年,至今仍在笔墨间流转。</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孟子散文最鲜明的特质,是以理服人却不止于说理。面对齐宣王“齐桓、晋文之事可得闻乎”的试探,孟子避实就虚,先断“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再以“以羊易牛”的日常琐事为切口,层层剖析“不忍人之心”与“不忍人之政”的关联。这种“就近取譬、由浅入深”的论证方式,打破了先秦散文的说教僵硬,让抽象的“仁政”理念变得可感可知。后世韩愈《师说》以“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释师道真谛,苏轼《留侯论》以“圯上老人授书”论“忍小忿而就大谋”,皆是承继了这种“以事证理、以喻明理”的智慧,让深奥的道理在具体意象中落地生根。</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其气势充沛的论辩风格,更成了后世散文的精神脊梁。《齐桓晋文之事》中,孟子“王请度之”的恳切、“抑王兴甲兵,危士臣”的诘问、“其若是,孰能御之”的铿锵,层层推进,如江河奔涌,不容置喙。这种“浩然之气”灌注于笔墨,形成了“辞锋锐利、逻辑严密”的文风。唐宋八大家中,柳宗元《封建论》驳斥古制、王安石《答司马谏议书》回应诘难,皆以雄辩的气势贯穿全文,在针锋相对中彰显立场,正是孟子“知言养气”说的实践。这种气势,不是虚张声势的喧嚣,而是源于坚定信念的力量,让散文既有思想深度,又有感染力。</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更深远的影响,在于孟子将人文关怀注入散文的灵魂。《齐桓晋文之事》的核心,是“民为贵”的底色——从“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的论断,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期许,字里行间皆是对百姓疾苦的体恤。这种“以民为本”的情怀,让散文超越了单纯的论辩或叙事,成为承载社会责任与道德理想的载体。后世范仲淹《岳阳楼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胸襟,欧阳修《醉翁亭记》“与民同乐”的情怀,无不延续着孟子的人文脉络。散文从此不再是象牙塔中的文字游戏,而是与家国天下、民生疾苦紧密相连的精神载体。</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千百年后,当我们读《齐桓晋文之事》,仍能感受到文字中的力量与温度。孟子以仁义为骨、逻辑为脉、情怀为魂,为中国散文立下了不朽的范式。后世散文或学其雄辩,或效其譬喻,或承其情怀,本质上都是在传承那份“以文载道”的坚守。孟子的散文,如一盏明灯,照亮了中国文学的长河,让散文始终兼具思想的重量与人文的温度,在岁月流转中生生不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