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南的故事82集 高戈著

高戈

第八十二章：送学引发的情感涟漪

初秋的清晨总带着点试探性的凉意，露水还凝在路边的月季花瓣上，被第一缕阳光照得像撒了把碎钻。林风把思南的书包带又紧了紧，指尖触到男孩校服领口的浆硬布料，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给大忠的儿子修玩具车时，那孩子也是穿着类似的小校服，扎着歪歪扭扭的红领巾。

“紧张吗？”婕雅替思南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她手里提着个保温桶，里面是早上五点起来熬的核桃粥，“第一节是数学课吧？你小时候总说数学老师像只圆滚滚的企鹅。”

思南抿着嘴笑，眼睛弯成了月牙：“阿姨记错了，是物理老师。”他攥了攥书包带，指节泛白，“其实……有点想宋逸妈妈了。”

林风正要说什么，却被婕雅用眼神拦住。她蹲下身，平视着思南的眼睛：“等放了学给她打视频电话，好不好？让她看看我们思南穿着新校服的样子，肯定比在国外拍的那些照片精神。”

阳光渐渐爬高，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走到校门口时，晨雾刚散，教学楼的红砖墙上爬满了爬山虎，绿得发亮。班主任王老师正站在门内，手里拿着点名册，看到思南就笑着招手：“思南来了？昨天还跟同学念叨你呢，说就等你来了组航天模型小组。”

思南松开攥着林风衣角的手，又回头看了眼婕雅手里的保温桶，突然张开双臂，把两人都抱了一下。“爸爸妈妈，我进去了。”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鼻音。

这声“爸爸妈妈”像颗小石子，投进林风心里。他愣在原地，看着思南背着书包跑向教学楼，蓝白色的校服在人群里一闪一闪，像只振翅的小鸟。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他才猛地回过神，眼眶已经红了。

“怎么了？”婕雅递过纸巾，自己的声音也有些发颤。

林风没接纸巾，只是望着教学楼的方向，喉结滚动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我想起我爸送我上学的那天了。”他抬手抹了把脸，指缝间渗出的泪滴在鞋面上，“那天也是这样的好天气，他骑着二八大杠，我坐在前面的横梁上，手里攥着个煮鸡蛋。到了校门口，他说‘林风啊，好好念书，将来当工程师’，结果没等我念完小学，他就……”

话没说完，就被婕雅轻轻抱住了。她的肩膀很窄，却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像小时候奶奶织的粗布棉被。“都过去了，”她拍着他的后背，声音哽咽，“你看思南多好，又聪明又懂事，比我们俩小时候加起来还让人省心。”

林风把脸埋在婕雅的肩窝，像个迷路的孩子。过往的画面突然涌上来：父亲临终前插着氧气管，拉着他的手说“别学你哥，要走正路”；母亲在菜市场捡别人丢下的烂菜叶，却总把完整的鸡蛋塞进他书包；大忠拍着他的肩膀说“林风，这公司以后有你一半”……那些被生活磨得快要褪色的记忆，在这一刻突然变得鲜活，带着疼，也带着暖。

“我总觉得……没照顾好他。”林风的声音闷闷的，“宋逸把他交过来的时候，他才那么小，抱着个破布熊，晚上睡觉都要攥着我的手指。现在突然就长这么高了，刚才那声‘爸爸’，听得我心都揪紧了。”

婕雅的眼泪也掉了下来，砸在林风的衬衫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我们做得很好了，”她抬手抚过他鬓角的白发，那是去年为了赶项目报告熬出来的，“你看他现在，会自己修模型，会给西西讲物理题，上次航模比赛拿了奖，第一个就跑回来跟我们报喜。这孩子心里啊，早就把我们当亲爹妈了。”

校门口渐渐热闹起来，送孩子的家长来来往往，有人骑着电动车匆匆而过，有人牵着哭闹的小孩耐心哄劝。有几个认识的家长笑着打招呼：“林总婕总也来送孩子啊？思南真听话。”

林风抹了把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角的红还没褪。“你看，都被人看见了。”婕雅拽了拽他的袖子，眼里闪着泪光，嘴角却在笑。

“看见就看见呗。”林风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咱也当回普通家长，哭一场怎么了？”

阳光越发明媚，把教学楼的玻璃窗照得发亮。远处传来上课铃的声音，清脆得像风铃。林风望着思南消失的方向，突然觉得心里某个空缺了很久的地方，被什么东西悄悄填满了。

“中午去买只烤鸭吧，”他拉着婕雅往回走，脚步轻快了许多，“思南说想吃很久了。”

“再买点草莓，”婕雅笑着点头，“他最近总说看书费眼睛。”

两人并肩走着，影子在地上慢慢靠拢，最终叠在了一起。路边的月季花瓣上，露水已经晒干了，留下淡淡的水痕，像谁悄悄擦过的泪。风穿过树梢，带着桂花香，暖洋洋的，让人想起小时候趴在父母膝头听故事的午后——原来幸福这东西，真的会像接力棒一样，在时光里慢慢传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