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舍小城（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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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小城这泼猴儿，当年被戏称「宇宙边缘三结义」的外三县老幺，如今摇身一变，成了长江三角洲这条开了挂的锦鲤身上最亮的那片鳞。想当年它揣着「春风不度玉门关」的憋屈，看着昆山、常熟两位老大哥吃香喝辣，愣是把「穷则变，变则通」念成了紧箍咒——这边厢拆了城墙盖厂房，那边厢挖了护城河养珍珠蚌，末了还把祖传的青石巷改成网红打卡点，生生把「土里土气」调成了「国潮顶流」。

　　要说最绝的，还得是城中央曾经傲娇的钟鼓楼，楼顶那面仿夔牛鼓的水牛皮大鼓，当年可是能把倭寇吓得连夜改签船票的「声波武器」。如今倒好，00后掏出手机在博物馆拍抖音：「老铁们，看这老古董，敲起来能召唤奥特曼吗？」气得怀旧的王大爷直跺脚：「你们这些小兔崽子，这鼓面可是康熙年间最后一头秦川水牛的皮，比你们爱豆的面膜还金贵！」更绝的是博物馆里这半面残鼓，标签上写着「疑似外星文明通讯设备」，把考古学家们愁得直薅头发——到底是夔牛转世还是UFO零件，至今成谜。

　　教育这事儿，小城最近有点犯难。想当年私塾里，老先生用戒尺敲着《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不读书，变穷汉！」孩子们摇头晃脑，把「万般皆下品」念得比RAP还溜。可如今高考榜单上，清北的录取通知书像阳澄湖大闸蟹似的，一年比一年难捞。倒不是孩子们不争气，实在是这世道太魔幻——昨天还在背《滕王阁序》，今天就得研究元宇宙写诗。有回监考老师抓到俩学生传纸条，打开一看，好家伙，竟是用摩斯密码讨论《红楼梦》后四十回作者，气得校长直乐：「这届孩子，把『作弊』玩成了行为艺术！」

最让人唏嘘的，是水牛与鼓的生死绝恋。曾几何时，护城河两岸水牛哞哞，牧童横笛，活脱脱一幅《清明上河图》动态版。可自打机械插秧机开进稻田，水牛们集体下岗，要么进了火锅店，要么成了标本。那面传了十八代的水牛皮鼓，如今成了博物馆里的「孤寡老人」，旁边还贴心地配了二维码：「扫码听鼓，感受次声波魔法攻击。」某次文旅局长直播带货，对着鼓面猛敲三下，瞬间登上热搜榜——不是因为鼓声震天，而是网友发现鼓皮上竟有个形似二维码的天然纹路，戏称「这是古人留下的Wi-Fi密码」。

　　不过小城人倒也想得开。当年在滩涂上搭茅草屋的东吴先民，估计做梦也想不到，自家后院的沙丘如今成了CBD。那些在私塾里摇头晃脑的稚童，要是穿越到现在，怕是要惊掉下巴——当年用井水研墨，如今用咖啡提神；当年骑牛上学，如今开着电动车送外卖；当年「唯有读书高」，如今「斜杠青年」成了新潮流。唯一没变的，大概是城河边那排歪脖子柳树，依旧对着河水顾影自怜，像极了某个在朋友圈感慨「青春不再」的90后。

　　站在新修的观景台上，望着霓虹闪烁的河道，忽然明白：这小城哪是在发展，分明是在玩一场大型cosplay——昨天扮书生，今天演创客，明天说不定就成了赛博朋克风的未来城。唯一不变的，是那份藏在蟹黄汤包褶子里的狡黠，和评弹小调里的烟火气。毕竟，能把「外三县」活成「网红县」，把水牛皮鼓敲成抖音神曲的，也就咱这江南小城，透着股子「你奈我何」的傲娇与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