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写在前面的话</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本部小说,旨在通过展现出生在太行山区一个村庄的五姐妹及其所组成的家庭之不同的追求和人生轨迹,诠释因果关系,揭示人生哲理,给人以思考和启迪。从今天起,我将陆续随写随发,欢迎阅读并提出诚恳意见和建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崖间客 2025.5.5</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第十九章 六角八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张松林入学前后,有两件事让他激动。入学前,是为自己终于成为拥有粮票的人;入学后,是接到学生干部发给的餐票时。当他得知,学校除了按每人每月十八块五的伙食标准免费供应一日三餐,还另给三块五的助学金,就不只是感动,而是心生感恩了。本来,入学时,为备零花,他从家里是带了两块钱的,没想到学校还发助学金,两块钱就成了他平生难得而仅有的存款。几个同学坐在宿舍里算起账来:一个农民一天工值不到三毛,月收入不足10块。一个大学生,甭算学校其它大项投资,单吃饭,就要消耗两个农民的劳动,心里感到沉甸甸的。他们就想,国家为培养咱们下了这么大的本钱,咱可没理由虚度时光学不到本事,将来一定要回报社会,为国家培养更多有知识的人。张松林为有这样一帮有理想、有志向、有感恩心的同学,非常欣慰,在以后的学习和生活中,更是发挥着领头羊的作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晚饭后,张松林登上校园西侧的山头。抬头望去,密密麻麻的星辰,在高远的天空闪烁;回头远看,山㘭里高高低低满是灯火,心中便充满诗情。第二天黑板报上就有了署名“田家”的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课间,两个女同学从黑板报前路过,一个说:“瞧,田家又作诗了。”另一个轻声诵读着:“可叹女娲功未全,繁星撒落满山川。嫦娥忘却回宫路,误把虎山作广寒。人逢盛世树逢辰,助我春风精气神。翠叶拔节铺大地,青坡不负雨泽恩。”读后感慨:“满是报国之志。”另一个紧跟:“嗯,就该这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张松林有个自羞启齿的喜好,天生爱吃肉。这话,他从来没有对外人说过。他知道,在物资匮乏,连肚子都不保能填满的年代,说这话,不是自找挨打,就是自招嘲讽。谁不爱吃肉啊!不过,肉对张松林的诱惑力,的确比别人大。小时候过年,松林去看杀猪,见屠夫嘴对着在猪腿上割开的口子,把猪吹鼓起来,又刮净毛后,那白白胖胖的样子,就不由自主把手指伸到了嘴里,任由口水在舌下盘旋,喉结不时上下蠕动着咽下一口唾液。轮到屠夫把整个白条猪用铁钩插入猪的两臀,挂在两头用支架支撑的横杠上,刨腹,取出五脏六腑后,用砍刀朝脊背从上往下砍时,偶有碎小骨渣掉在地上,松林就像一只馋猫,迅疾钻到下垂着的已被砍下头的猪脖子底下,捡起来就抹到嘴里,两眼还死盯着砍刀,极力控制着眨眼的次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长大后,他常常想,怎样能把水塘边的青蛙、房檐下的麻雀、地上乱跑的老鼠变成口中美味。经多次尝试,还偶有收获。特别是,当把糊着一层泥巴的老鼠,用根铁棍儿顺着老鼠的屁眼和嘴巴穿过去,在火里烤熟,照石头上磕下泥块儿,泥块儿正好把老鼠的毛皮粘下来,一根油光锃亮的紫红色肉棒棒呈现在眼前的时候,那简直馋死人了,没等下嘴,就先有口水下咽了。只是让他心里至今过意不去的是,从他家那只很勤奋的黄猫嘴里夺食,每当想起,总有一种不劳而获的愧疚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如今到了学校,张松林每到排队打饭轮到他的时候,他的脖子总比别人伸得长,总想多吸收从饭口溢出的炒菜的肉香味儿。就这,他也舍不得点要肉菜,即使偶尔点一个,也是点一份菜里只有一两片肉点缀的所谓肉菜。尽管学校允许加买饭票,他却从不加买,严格把自己的伙食标准控制在学校定量分发的饭票数额之内,把助学金攒起来。他算过一笔帐,每月三块五的助学金,接近伙食定量的五分之一,一年攒下来,那可是一笔可观的收入,相当于老师们一个多月的工资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天,学校有个举动,让张松林喜出望外。暑假,学校要退伙,两个月的伙食费加上助学金,共发了四十多块钱,还有六十斤粮票,口袋里鼓满了喜悦和自豪,以至回家时,他那已经不新的东方红自行车,在一百四十多里的路上,竟是一路欢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到家,翠梅说女儿:“看你爸回来了!”刚会学步的女儿,架起两只胳膊喊了声“爸爸”,就扑到了松林怀里。松林赶紧把两手往屁股上擦抹了两下,说声“我的好女儿”,就把甜甜抱在了怀里亲了一嘴,问:“想爸爸了吗?”甜甜点了一下小下巴说:“嗯,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吃过晚饭,松林去看望母亲,把二十块钱递给母亲,母亲略带惊恐地问:“哪儿来的?”松林说出原委后,母亲才放心:“哦,是这,我还以为……反正不干不净的钱,咱可不能要。”说罢,把钱妥妥地放在里间屋半截墙上带盖儿的匣中,笑嘻嘻地说:“国家真好!”</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傍晚,王树进一家三口,坐在院里小桌前正准备吃饭,刚把饭盛上,同村跟树进家相驻不太远的一个中年妇女突然造访,翠菊一看是按乡亲辈排该叫嫂的,姓刘,便站起身说:“哎呦嫂!你咋这么稀罕呀?”佳伟一见来人,端着碗去了屋里。刘嫂呵呵一笑说:“也没什么,就是……要不,你们先吃饭吧,我等会儿再说。”夫妇俩一听这话,反倒疑惑起来。树进说:“没事儿,你说吧!”翠菊拿了个凳子递过去:“给凳子,坐下说。”刘嫂接过凳子坐下后说:“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想让你们知道一下。是这样儿,俺家佳硕跟恁家佳伟不是在一个班唠?”翠菊点了点头。刘嫂接着说:“佳硕回来,我看他正哭,我就问是咋回事儿,他说,他们最近考试唻,佳硕因为考得不赖,校里奖给了个作业本。孩子家,得了奖心里高兴,在回来的道儿上,还一边走一边打开作业本看。就在这时候,佳伟从佳硕身后紧走几步,二话没说,朝佳硕的作业本上就唾了一大口唾沫。佳硕觉得,那是他个爱物儿,挺心疼,就哭开了。呵呵!这也不算个事儿,孩子们,不知道个深浅。恁也别不行佳伟,毕竟是个孩子,说给他以后注意就行了。”说完,就要告辞。翠菊说:“歇会儿吧!不是这事儿,你就走过来唠!”刘嫂说:“不了,我回去也该吃饭了。”彼此又说了几句送别告辞的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刘嫂走后,树进朝屋里喊道:“佳伟,出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树进刚才在听完刘嫂的述说后想起,佳伟为什么一见来人就躲开,心里就已经有了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从佳伟往出走的神态就能看出,他已自知理亏,但嘴却很硬。在树进问他是怎么回事时,他却一口咬定:“我没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尽管树进没有证据,但他凭刘嫂一家平时的为人,加上刚才人家本应起火冒烟却心平气和的样子,就断定佳伟是在撒谎,这是他不能容忍、更是不可接受的。于是,接下来的话,嗓门就提高了,说道:“犯了错,还不承认。我平时是怎么给你说的?既然犯了错,首先得敢于承认。你没唾?你没唾,人家就找上门儿来唠?”佳伟说:“我真没唾。”听到这话,树进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起身,就朝佳伟脸上搧了一巴掌。随着巴掌落在脸上,嘴里喷出一句带火焰的话:“教你还犟!”佳伟立时把手捂在了脸上。树进仍然余怒未消,说道:“跪倒门旮旯里,反思去!”佳伟乖乖跪到了门旮旯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树进回坐在凳子上,长出了一口气,开始吃饭。翠菊多半是心疼儿子,没心情吃饭,在饭桌旁呆坐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过了好一会儿,翠菊说树进:“让他出来吃饭吧!”树进说:“不行!干了坏事不承认,还死犟烂犟。”翠菊起身,走到屋里开导说:“干了坏事儿,首先得敢承认。承认了,以后不了,还是好孩子。你说说,到底是咋回事儿。”佳伟说:“他考的分数,还没我多哩!他倒受了奖,哼!”翠菊说:“那你也不能往人家的奖品上唾唾沫哎!去,去给你爸承认错误哩!表表决心。”翠菊见他不动,又说:“咋不去哎?”佳伟还是不动。树进在院里说:“那是还没跪够哩!让他接着跪。”翠菊从屋里出来,叹了口气说:“唉!总得有个了哎!一个比一个犟。你让他出来先吃饭吧!”树进说:“像他这态度,还吃饭哩!不知道该怎么做,就甭想吃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俩人的对话,佳伟在屋里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师专食堂饭口前,过了高峰时段,已有不少同学走向水池洗筷刷碗。张松林去锅炉房往碗里接了少半碗开水,一手摇晃着侧着碗让水淹没碗臂,一手用筷子“哗哗哗”搅着粘在碗臂的油水,“嘶喽喽,嘶喽喽”,小心翼翼地沿着碗口转边喝着,不时被烫得一边往嘴里吸着凉气,一边翘着舌尖触碰着上唇。突然看见跟他是一个县的老乡、高高瘦瘦的王同学,拿着饭盆大步流星赶来,晒得黑红的额头浸出细密的汗,明显有用手擦拭过的印痕,白衬衣的后背前胸都被汗水湿透,紧贴身上,脖子里还沾着几片草叶。松林问:“干什么唻你这是?”王同学说:“去割草唻!”“割草?”松林瞪大了眼睛。王同学说:“你可能不知道。咱们学校农场,喂了几头牲口,对外收购马草,二分一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松林本知道,学校下午很少安排课,同学们可以自由活动,或在教室看会儿书,或到山坡上转转,或在宿舍聊会儿天。聊闲天不是松林的选项,他是交替着看书和转山,还真不知道还有创收的渠道。当他听到王同学这么一说,就有些懊悔,懊悔自己没有及时捕捉到这一重要信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以往,他也曾想过,学校能喂几头猪多好,有剩饭不浪费,开垦点荒地种上菜,再在猪圈里造点肥,一举几得。真要是那样的话,他可以报名,要么兼管菜园子,要么去割沤肥草,学校怎么也会给点小报酬。一看学校没这方面的考虑,也就死了这条心。没想到,另有创收渠道,岂能再让它擦肩而过!想到这儿,松林浑身来劲,开始盘算怎么变为实际行动。遗憾的是,没从家带把镰刀来。他心一横,用手薅,薅也要薅它两毛钱!好在农民出身的这把手还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学校南边,有一条铁路,通向深山里的兵工厂。沿铁路西行,目之所及,一片荒原,只有一些稀稀疏疏的狗尾巴草和摇摇晃晃苟延残喘的白草,下面一团疙瘩。这些草,没有镰刀奈何不得,牲口也不爱吃,只好放弃。再寻,跨过铁道,发现几块玉米地,里面有些草还挺嫩。张松林二话不说就钻了进去。刚进去,就是一惊,一只兔子给了他个下马威,从他身边溜走。刚稳住神,又听“扑棱”一声,飞出只野鸡。松林想,有本事你再窜出只老虎来!窜出只老虎,我今天也要当回武松,休想不让我把这两毛钱挣到手。有这雄心,什么半枯下垂的玉米叶,什么长满蒺藜的蒺藜棵,都不在话下。任它刺,任它扎,张松林全然不顾,两眼只盯着这一片那一撮可变现的嫩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太阳快落到西山岭肩头的时候,松林把地上一堆堆草拾掇到一起,用长草垫底,把短草絮在里面,捆成梱,背到肩上下了山。农场师傅提秤一称,三十四斤,付给松林六角八分钱,可把松林乐坏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回到宿舍,张松林洗了把手脸,从抽屉里扯出一张纸,就把激动填到了一首《如梦令》词里:半晌投身野外,六角八分进袋。此爽怎言之?从脚到头通泰。还再,还再,改日凑齐整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未完待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题图来源:百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插图摄影:薛志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本章字数:约4010字</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作者简介</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崖间客,本名胡联彬,曾用笔名袁公,男,1959年生,中共党员,退休干部,河北元氏人。在职期间,曾长期从事文字工作,并有多个部门、单位工作和任职经历。2024年7月,完成第一部长篇小说《脚印》。习思以往,惯悟成败,乐品人生。</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作者致读者</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您的关注,是我出征的战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您的点赞,是我渴望的美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您的评论,是我前进的指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您的分享,是我挺胸的脊梁!</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