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清早，开车上班路上。</p><p class="ql-block">快要高峰期了，陶冠皱着眉，感到很烦：不为车多人多，为昨晚——为什么就抽一只烟，事情发展成那样呢。</p><p class="ql-block">01 </p><p class="ql-block">昨晚。</p><p class="ql-block">关了灯，一番翻云覆雨之后，妻子枕着陶冠的胳膊闭着眼，陶冠喘着粗气。</p><p class="ql-block">月光从百叶窗透进屋来，在地板上画出一片格子，像小学作文本。</p><p class="ql-block">陶冠没有睡意，他想起身去阳台看看月亮，顺带着抽一支烟。</p><p class="ql-block">可是妻子枕着他的胳膊，他动弹不得。算了，这么晚了，不抽了，睡吧。陶冠试图说服自己。</p><p class="ql-block">可是，人这怪物，越是想不去做什么，就越是抑制不住地想做什么。原本是看月亮顺带抽烟，经自己这么一说服，抽烟的冲动反而越来越强烈了。</p><p class="ql-block">借着月光，他看见妻子的眼睫毛不眨了，于是想轻轻抽出自己的胳膊。</p><p class="ql-block">“干嘛？我要枕着！不准跑。”妻子半呓语的声音。</p><p class="ql-block">陶冠被妻子的声音吓了一跳。算了，忍一下吧！他再次说服自己。</p><p class="ql-block">起风了，风吹动百叶窗，挂着的风铃清越响起。机会来了！陶冠脱口而出：“我去关窗户，起风了，风铃会吵了你睡觉。”</p><p class="ql-block">“我喜欢风铃那白噪音，就开着。”妻子好像知道他的心思，故意在和他作对。</p><p class="ql-block">有一种麻麻的感觉从被妻子枕着的胳膊传过来，陶冠感觉胳膊再不抽出来，就快要不是自己的了。下定决心，他抽出了胳膊：“我去阳台抽一支烟！”他说。</p><p class="ql-block">“别抽了呀！这么晚了。”妻子睁开了眼，明亮的眸子在月光下清澈透明。</p><p class="ql-block">“想抽！抽一支就回来睡觉！”陶冠感觉抽烟的欲望如同一团水柱，快要淹到喉结处了。</p><p class="ql-block">妻子“啪”地背过身去：“抽！抽！哪天抽死了，我成了寡妇你就开心了！肺上都有阴影了，还抽！”</p><p class="ql-block">一只脚套进了拖鞋，另一只脚还悬在半空，陶冠的火腾地被点燃：“不就抽一支烟吗？至于说那么难听的话吗？”他感到委屈。</p><p class="ql-block">妻子又“啪”地一声转过身来：“还不是为你好！你怎么就没良心呢！每次完事之后你都要去抽烟，抽！抽！你以后就只要抽烟好了，别……”</p><p class="ql-block">02</p><p class="ql-block">中午。</p><p class="ql-block">吃完饭，陶冠打算睡一觉。昨晚半夜才睡着。</p><p class="ql-block">电话响了，陶冠一看，从小玩到大的哥们周清。</p><p class="ql-block">“什么事，周清？”陶冠问。</p><p class="ql-block">“陶冠，我上次去你家，看到你家那饮水机不太好用是吧？”电话那头传来周清的大嗓门。</p><p class="ql-block">“是的，怎么啦？”陶冠想睡觉，所以回答得无精打采的。</p><p class="ql-block">“是这样，陶冠。”周清发来一张照片：“我昨天才买了一款这样的饮水机，非常好用。这是我一哥们经销的，给我特价。我想起你家正好也要换一个了，就给你也定了个，今晚八点钟去你家给你装上。”</p><p class="ql-block">陶冠想睡觉的念头突然消失了。这是啥操作？</p><p class="ql-block">他想起妻子的气还没消，现在又不经过她同意朝家里搬一个大饮水机回去，那不是火上浇油吗？所以他赶紧婉拒：“周清，别，我老婆前两天让厂家来把饮水机修好了。暂时就不换了。”他撒了个谎。</p><p class="ql-block">“那旧饮水机有啥修的？修好了过两天还是坏。别和我争了，你还不相信我的眼光？”周清不容置疑地说。</p><p class="ql-block">“周清，真的，不用了。”陶冠很坚决。</p><p class="ql-block">“你咋变得这样婆婆妈妈了？”电话那头传来周清的不满：“就四五百块钱的东西，有必要和我这么计较吗？从小玩到大的。是我送给你的，你要是不要，等东西送到了就扔了吧！真是的，还不是为你好！”</p><p class="ql-block">“嘟、嘟、嘟”电话成了盲音，周清挂了。</p><p class="ql-block">陶冠恨得牙痒，想回过去骂周清一通，转头想想，算了，人家那么细心，上次来家里看到饮水机有问题就记住了，如此好意，怎能拒绝？</p><p class="ql-block">叹了口气，陶冠给周清转了五百元去，转款理由写着“多退少补，谢谢。”</p><p class="ql-block">03</p><p class="ql-block">下班。</p><p class="ql-block">陶冠从超市买了牛肉，最快速度赶回家。妻子最爱吃牛肉了，他要做两样好吃的，哄哄妻子。</p><p class="ql-block">正在厨房忙着，有门铃声。</p><p class="ql-block">不是说饮水机晚上八点钟才来吗？怎么提前了？陶冠疑惑着，打开门。</p><p class="ql-block">门外，冠妈双手拎着两大袋东西。陶冠赶快从妈妈手里接过袋子：“你怎么来了，妈？”</p><p class="ql-block">“最近我们那新开了个农贸市场，我看卖的菜都是当地农民自己种的特别新鲜，就给你们送一点过来。”冠妈手拎痛了，搓揉着。</p><p class="ql-block">“妈，我们俩不经常做饭，所以您买这么多菜来就是个负担。一会您还是带走吧！”陶冠给妈妈倒了一杯水，看着两大袋各色蔬菜发愣。</p><p class="ql-block">“你这孩子，你们这样过日子是不行的呀！天天在外面乱吃，过得什么日子呀！”冠妈没接儿子递过来的水，挽起袖子朝厨房去。</p><p class="ql-block">陶冠赶忙放下水杯，抢一步到厨房：“妈，您坐，您坐，今晚我做饭，你一会吃就好了！”</p><p class="ql-block">冠妈把儿子推开：“你个大男人，一天到晚在厨房里混，像什么样子？她真的越来越精贵了呀，连饭都不会做了？”冠妈语气里已经有点埋怨了。</p><p class="ql-block">“妈，她最近单位比较忙。我也该学学做饭啦，生活毕竟是两个人的事嘛！”陶冠想息事宁人。</p><p class="ql-block">“忙？不晓得忙什么？不要孩子！早就劝你们要个孩子，你们说不想被孩子牵绊，看看，都快四十了，还能养出来吗？”冠妈说着说着，声调高了起来。</p><p class="ql-block">陶冠双眉紧锁：“妈，怎么又说回这件事了？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是我不想要小孩！”</p><p class="ql-block">哪知道陶冠话音未落，冠妈就绷不住了：“我没说她什么呀！你就这样护着她？真的是娶了媳妇忘了娘！我还不是为你好？真是白眼狼！”她把刚刚拿起来的脸盆重重扣在水槽里，甩甩手，走出厨房，看都不看陶冠，拿着手机，摔门而去。</p><p class="ql-block">陶冠站在原地，耳边还回荡着母亲摔门的声音。他忽然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母亲因为他不肯吃她煮的苦瓜，把整盘菜倒进垃圾桶，然后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哭。那时候他只有十岁，站在门外，又害怕又愧疚，小声说：“妈，我吃，我吃还不行吗？”</p><p class="ql-block">可现在，他不想再妥协了。</p><p class="ql-block">自来水龙头有“滴答、滴答”的清脆声响起，摊着手，“都是在为我好吗？”陶冠喃喃自语，站在厨房中央，抽油烟机不知道何时被打开来的，“呜呜呜”转着，冰冷而木然。</p><p class="ql-block">那声音像极了冬夜，最后一片槐树叶在风中凌乱，既不落下，又无所依傍……</p><p class="ql-block"> 2025/6/21 成都</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