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回响

葛志彬

　　刚刚进入夏天，万物便更加自由而勇敢地表达生长的欲望，开花的开花，长叶的长叶，结果的结果。

菜园里的豆角、黄瓜、西红柿都爬上了架，开出了黄色、紫色、白色的小花。杏子满枝，像结了一树淡黄的小月亮，孩子和小鸟都很喜欢它带来的初夏的味道……

　　最可口的杏，一定最先被小鸟啄上几口。小孩子坐在树下，熟透的杏一会儿落下一个，捡起来，一掰两半，酸软甜面。桑椹也熟了，果肉油润，酸甜适口。有时候树长得过于高大，完全够不到采摘，鸟儿又吃不完，熟透的桑椹就啪嗒啪嗒往下落。桑树叶儿都使劲儿绿着，绿得汗涔涔的，迎着太阳闪闪发光。

　　有时候会遇到细密的雨水，雨丝实在是太细了，洒下来跟粉末似的，沾上衣服就融化了，并没有太多打湿的痕迹，植物全都被洗得干干净净的，沉静又妩媚，空气也被清洗得细腻又柔和。河流在雨水中活泼泼地流淌着，清澈的光闪闪烁烁，开朗又沉静……

　　雨水召唤着万物，好像它与全村的生灵有约似的，随便走几步，青蛙在脚下跳，猫竖着长尾从树上蹿下，就连刺猬也慢腾腾地从小路上横穿而过。狗有的坐，有的卧，有的站立，看见有人就远远投来目光相迎。雨水过后，阳光坦荡、直率、毫无保留，世界在它的庇护下既明晰又恍惚。

　　从树林间洒露的阳光，如萤火虫一样漂浮。很久没有到杂草丛生的地方走一走了，草们保持了异乎寻常的旺盛生命力，藤蔓四下攀爬，无处依附的嫩须，长而婉转，柔媚又轻盈灵巧地朝着空间的虚无之处延展，毫无自知地流淌着生命之初原始的稚气与天真……

　　每每靠近那些杂生的野草，心都会逐渐沉静下来，仿佛我在吸收它们沉潜磅礴的生长气息。这让我不停地渴望回到林木中间，回到野草中间，好像只有在那里，更能找到和我的灵魂深深契合的安宁，释放我对这个世界疯狂的热情。

　　天空爬满了壮丽的成群结队的云朵。它们自由、散漫、重大，并且遥不可及。谁不想抓一朵云在手中呢，它们柔软、疏离、具体又抽象，真是充满矛盾感，让人既胆怯又按捺不住心底的向往。然而它们是极为不安分的，隔了一会儿抬头看，已经换了另外一个形状，层出不穷又千姿百态，散了聚，聚了又散。

　　晚间就凉爽多了。风在乡间的天空横冲直撞，驱赶着成群结队的云朵在夜晚的天空里跋山涉水。草丛中螽斯柔细明晰的鸣叫，唧唧唧，唧唧唧，往复回环不已。连天上清而淡的新月都安静下来，聆听世间幽微清澈的生命回响。

（范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