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水知鱼性、近山识鸟音

中国电建张开兴

走在这条上山的石阶小径，一级一级往幽静之地去。两旁的树影斑驳，秋意正浓，叶子从绿到黄再到红，像是季节悄悄换了一层衣裳。脚下的石块有些粗糙，却踏实，走久了，连脚步都变得轻缓。人一静，耳朵就灵了——风过树梢的沙沙声，鸟儿在枝头跳跃的扑棱声，甚至远处一片叶子落地的轻响，都听得真切。原来走得慢，才能听见山的声音。

小径蜿蜒进林子深处，像一条被自然轻轻收拢的丝带。我在这条路上走走停停，看阳光从叶隙间漏下来，在石阶上画出斑驳的光点。有时一只松鼠窜过，惊起几片落叶，我才意识到，自己早已不是过客，而是这山中节奏的一部分。走得久了，连呼吸都跟着林间的风一起，一呼一吸，自有节律。

抬头看那棵老树，树干粗壮，纹路深如岁月刻刀。金黄的叶子在灰蓝的天幕下格外明亮，像秋天最后的告白。我站在树下，仰头望着，忽然明白——人若不靠近山林，怎知一片叶落也有它的语言？鸟儿在高处鸣叫，声音清亮，却不惊扰这份静谧，反倒成了林间最自然的回响。听多了，竟也能辨出哪一声是问候，哪一声是提醒。

湖面浮着莲叶，绿得沉静，像铺了一层柔软的梦。水底隐约有鱼影游动，时而轻跃，溅起一圈涟漪。我蹲在岸边，看它们穿梭于叶影之间，忽左忽右，仿佛在玩捉迷藏。原来鱼性不在书里，而在你蹲下身、屏住呼吸的那一刻——它游近，你不动，它便不怕；你若急躁，它转身就走。这湖，教人学会耐心。

池塘静得能听见风拂过枯莲的声音。几根老莲蓬立在水中，虽已干瘦，却仍挺直着腰杆，像守着季节秘密的老人。水面映着天光，云走得慢，影子也慢。一只水鸟掠过，点破倒影，又迅速恢复平静。我坐在岸边石上，忽然觉得，不是我在看池塘，而是池塘在看我。它不言，却教我懂得：静下来，万物才有机会对你说话。

山不言语，水亦无声，可当你真正走近，它们却比谁都懂得如何与人交谈。鱼的性情藏在游动的弧线里，鸟的言语落在清晨的露珠上。我不再急于赶路，也不再大声说话。只是走，只是听，只是看。久而久之，连风穿过林梢的节奏，都像是在回应我的心跳。

原来“近水知鱼性，近山识鸟音”，不是一句古话，而是一段一段走出来的体会。你若愿意慢下来，自然，总会悄悄告诉你它知道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