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2016 年,秋阳还带着几分暑气,丰之源农资店率先迎来一位 “新伙计”——一台小型小麦精选机,它上料和筛选是一齐的,由一个电机控制。拆箱时,崭新的乳白漆在阳光下亮闪闪的,我对着说明书,琢磨了大半个晚上。试机那天,我往进料口倒了半袋麦种,电机 “嗡” 地一下启动了,饱满的麦粒顺着出口像金河一样滚滚而下,瘪粒和草籽簌簌掉落。嘿,这铁疙瘩,往后就是秋收后小麦精选的得力干将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事实证明我眼光没错。秋收一结束,农户们就扛着布袋往店里跑,袋子里装的都是刚晒干的自留麦种,等着过筛、拌药。机器欢快地转着,筛网 “哒哒” 响,我守在旁边不停地续麦种,看着麦粒在机器里像跳舞似的,心里那高兴劲儿,比喝了蜜还甜。往后五年,每到霜降前后,店里就跟开音乐会似的。机器轰鸣声、农户谈笑声、麦粒撞铁皮的脆响,再加上墙角麦秸的淡淡香气,凑成了秋天里最让人踏实的底色。日子一长,三角带磨得乌黑,机身沾的麦糠结了痂,可它一点儿没偷懒,经它筛出的麦种撒进地里,来年准是齐整茁壮的好苗。</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可 2021 年深秋,变故突然来了。当时正给西头老李头筛种呢,机器 “哐当” 一声巨响,三角带大轮从轴头上断裂了,大轮重重地砸在地上。我急得不行,赶紧找来焊工师傅修,没想到焊好后轮子和轴不同心,一开机,整台机器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货架上的肥料都被震得 “哗啦啦” 直响。我无奈地蹲在旁边,看着它哆嗦,就像看着累垮的老伙计。它陪我过了五个秋播,浑身都是麦糠磨的印子,现在却没了往日的利落。最后当废铁卖掉时,我轻轻摸了摸冰冷的机身,指甲缝里还留着没清干净的麦壳。</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如今这台精选机比原来那台大一个型号,上料和筛选是独立式的,各自有一个电机智能调控,是 2022年中化公司“腾收”拌种剂的赠品,连同现在用的拌种机。本以为大公司赠品在秋忙时更靠得住,哪知道这铁家伙却不是省事的主。</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2023年疫情一来,农资店强行关门歇业。它在墙角蹲了整整一年,落了厚厚一层灰,就像被扔在田埂上忘了的农具。好不容易盼到 2024 年秋播,它却成了个麻烦 “祖宗”:螺丝松了,配件卡了,我工具箱里的扳手就没离过手。刚拧紧进料口,出料口又 “咔哒” 卡住。农户在旁边急得直搓手,我满头大汗地修,机器 “呼哧呼哧” 喘着粗气,像是故意跟秋播的紧日子过不去。</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今年更夸张。刚入秋,电子感应器底座就断了,厂家寄来新的,我蹲在地上拧了俩小时螺丝,指节都磨红了,才让它重新转起来。也就在今晚,老赵拎着 100 斤麦种刚进店门,机器突然 “嗷” 地怪叫一声,一个齿轮子“咕噜噜” 滚到墙角,就像从麦穗上掉下来的瘪麦粒。轴上的压丝没了,键子也找不到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老赵在一旁叹气:“这家伙,干话不如当年那台卖力哟。” 我望着一地的零件,心里又闷又苦。想起第一台精选机,虽说最后成了废铁,可秋播忙的时候,转得比谁都欢。这台倒好,总在农户等着下种的节骨眼掉链子,像块捂不热的生铁。</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夜风从门缝偷偷钻进来,带着田埂上的凉气,把零件上的麦糠吹得打旋儿。我弯腰捡起地上的麦种,饱满的颗粒在手里沉甸甸的。这可是农户一镰刀一镰刀割回来的指望,哪能耽误?明天一早,哪怕去隔壁借台机器,也得把老赵的麦种筛得干干净净。</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墙角的精选机敞着零件,像摊开了一身疲惫。我下意识摸摸口袋里的螺丝刀,明天还得接着和它 “较量”。秋播不等人,咱守着这店,就不能让一颗好麦种在手里耽误了。铁家伙再不争气,咱有秋播时的那股犟劲,总有办法把它整治得服服帖帖。因为,这秋忙的责任,咱得扛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