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笑🇨🇳的美篇

东方笑🇨🇳

<p class="ql-block">在自贡师专的日子(十一)</p><p class="ql-block">营盘山的风里,总裹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是石板路被雨水泡透的潮气,是食堂蒸笼里飘出的馒头香,是傍晚操场边野草的青涩气,还有齐秦的歌声里那股子孤独又热烈的劲儿。那是属于90年代的师专记忆,藏在坡坡坎坎的山路里,刻在磁带转动的沙沙声里,更烙在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心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1990年的秋天,天朗气清得不像话。我和88级的师兄一起,站在自贡火车站外迎接新生,弟弟妹妹们背着行李,挤着绿皮火车,终于在火车站看到那块歪歪扭扭的红油漆牌子:"自贡师专迎新点"。举牌子的留着齐秦式中长发,风一吹就飘起来,他拍我肩膀时力道很足:"我叫罗金林,跟你一个系的。"后来才知道,这是系学生主席,他发型在当时的校园里,算是顶时髦的标志,跟磁带封面上的齐秦比,就差一把吉他。</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迎接的新生太多了,名字也不能记忆,不过也有新的师弟师妹成为了我的伙伴的。高壮的樊宇抢过新生装搪瓷缸的网兜,拎着跟拎片羽毛似的;戴黑框眼镜的刘贤慢悠悠介绍:"营盘山能看见全城风景";客运站偶遇的同乡廖家宇拖着巨大木箱,里面塞满老妈给的土特产,家乡话一出口,陌生感就散了大半。我们挤在学校的大客车上,风从车窗灌进来,刘贤突然哼起《北方的狼》,车厢里瞬间炸开合唱,连司机师傅都跟着打节拍。那时候的齐秦,就像校园里的隐形背景音,食堂的广播里、宿舍的录音机里、晚自修后的林荫道上,总能撞见他的声音。</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营盘山的校门爬满绿藤,筒子楼宿舍飘着肥皂味和新被褥香。我选了靠窗的上铺,刘正平扔行李时我直咋舌:"你这包比石头沉。"其实里面藏着家里烙的麦饼,怕他吃不惯食堂的饭。傍晚被刘贤拽去校门口小吃摊,小马扎一坐,阳春面配花生米,他偷偷摸出一瓶啤酒:"庆祝成为大学生!"昏黄的路灯下,我们聊高考的遗憾,聊对未来的懵懂。刘正平说要进足球队,邓飞舟想在校刊发表文章,廖家宇盼着毕业回家当老师,刘贤甩着长发望向远处:"我想去看看齐秦歌里的旷野。"</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这话像颗石子投进心里。师专的日子平静得像潭水,上课、自习、啃课本,可少年人的心里总憋着股劲儿——想看看山外的世界。齐秦的歌恰是那根导火索,《外面的世界》唱尽对远方的憧憬,《花祭》藏着说不清的怅惘,《爱情宣言》里的热烈,《原来的我》里的纯粹,每一句都撞在心上。晚自习结束后,刘贤会模仿齐秦的唱腔,连眼神里的忧郁都学得有模有样。有时候唱到动情处,邓飞舟会掏出笔记本写几句诗,熊猛则拍着桌子喊"明天踢球去"。</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操场是我们的另一个舞台。土场地一刮风就漫天尘土,下雨后泥泞得能粘掉鞋,但肖宇晞带着我们踢得热火朝天。他当前锋,一脚射门能把球踢到操场外的白杨树梢;刘盛平看着文弱,传球却准得像装了雷达;熊猛耐力惊人,后卫线被他守得滴水不漏;我和刘贤纯属"气氛组",跑得上气不接还瞎嚷嚷。踢完球坐在看台上,喝着食堂的凉白开,听远处宿舍飘来齐秦的歌,夕阳把营盘山的影子拉得老长,心里觉得又空又满。</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邓飞舟真的在校刊上发表了文章,《营盘山的风》里写:"齐秦的歌声和足球的呐喊,是青春最好的注脚。"肖宇晞成了校队主力,我们每场比赛都去加油,嗓子喊哑了就用手势比划。樊宇的成绩稳居第一,笔记本记得工工整整,却会在我们熬夜听歌时,默默泡好四杯热茶。刘贤依然做着流浪梦,他给我们讲三毛的撒哈拉,讲齐秦在台湾的故事,讲得我们心潮澎湃,差点真的揣着路费就去了火车站。</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毕业那天,还是校门口的小吃摊,还是那对中年夫妇。阳春面的热气模糊了眼镜片,刘贤倒啤酒时手有点抖:"师兄,你以后真要去'外面的世界'了。"《外面的世界》在录音机里循环,"天空中虽然飘着雨,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歌声里,我们的眼泪掉在面碗里,溅起小小的水花。</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后来的日子,真如齐秦所唱,我们在"外面的世界"跌跌撞撞。刘贤去了德阳,老爱四处逛,寄来的明信片上有沙漠落日,说终于见着了"无垠的旷野";刘正平成了化工专家,带着团队在东南亚做“一带一路”的实践者;陈晓尧跑遍全国当记者,文章里总带着营盘山的影子;邓飞舟的企业为中国石材加工前茅,女强人的风采经常在轻化工大学傲娇的展示;谭刚读到博士,在西南大学课堂上讲起青春时,会提到他默默平静的样子;我回到郊区打拼,车载音响里偶尔响起齐秦的歌,总能瞬间回到营盘山。</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前阵子整理旧物,翻出那盘磨掉棱角的齐秦磁带。放进老式录音机,"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的旋律涌出来时,窗外的风正好吹过,恍惚间竟像营盘山的风。带着石板路的潮气,带着少年人的躁动,带着那些有歌可唱、有梦可追、有兄弟相伴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原来有些记忆,真的会被岁月酿成酒,越久越醇厚。就像营盘山的风总在吹,齐秦的歌总在唱,而我们,永远是那个在坡上奔跑、在歌声里热泪盈眶的少年,哪怕已经鬓染白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