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知青一辈烙印》

平静的心

文字原创：（网名：开心笃定、实名：周开定）图片提供：（网名：开心笃定、实名：周开定）美篇制作：平静的心受作者之邀 图文原创作者：网名开心笃定．实名周开定 【序言】 知青的波涌，我乃沧海一滴水：同源而异归，同奔而异驻，同潮而异浪，同流而异途。知青的闹腾，我本田野一粒尘：同呼而异乡，同行而异步，同歌而异泪，同梦而异苦。 支农岁月岂敢落伍，跌跌撞撞渡青春；踏过泥土方行远路，絮絮叨叨忆自己！ 2025年11月7日（插队落户五十二周年记） 1973年11月7日枫树插队知青 　　1974年11月27日，出席舟山团地委理论工作会议，岱山县全体同志留影。 1974年在知青自住房门口 当年仨知青在枫树大队修剪松树后留影 　　1974年翻过枫树四名山，抄近路去岱中公社开会。 1975年夏季在枫树（沿山或台家湾）大寨式梯田中摄 　　1974年岱山县知青代表，赴杭参观省展览会（全国知青先进事迹展览）。 1974年在知青自住房门口晨练 1974年在枫树水库留影 1975年夏季借自行车回老家 开心笃定，实名周开定。这是我写下这些文字的名字，也是我走过半生后，终于能坦然面对的自己。五十二年了，从那个灰蒙蒙的早晨背着行囊离开东沙镇起，我就知道，这一生，注定被“知青”这两个字深深烙下印记。不是勋章，也不是伤疤，而是一种沉甸的存在——像脚底踩过的田埂，像夜里吹过的山风，像那一声声从记忆深处传来的呼唤：“小周，回来吃饭啦！” 一．诗编十二首 一、【诗编十二首】1、插队初步沙角辞行酒坊闯，厫仓夜雨心迷茫；耙月挑星农活扛，削丘炼骨硬如钢。1973年11月（投入秋收冬种） 1974年5月在枫树夜雾岙竹林摄 　　2、《支农首年》一纸征书别故乡，双亲泪落补行囊。三更同舸眠霜冷，四野初识稻粱香。五谷勤分询老农，六畜夜守添薪忙。七垄弯弓量脊骨，八里车载碾斜阳。九成才得农技执，十指茧花榜上章。1974年11月 （1973年11月7日，赴岱山县岱中公社枫树大队十一生产队插队落户一周年记） 3、勉励农友泥途共砺幸没荒，青春岁月盼希望，前后归城新程忙，乡亲农友情弦藏。1977年12月 （1975年11月28日招工到岱山县新华书店，为鼓励农友返城而叙） 4、《农友续缘》同耕浊浪间，泥泞结心缘。归雁纷飞日，还寻并蒂莲。 1980年11月（寻个农友作伴、建家立业而叙） 5、遇友而感年轮又叠相逢日，执手霜鬓认旧颜，往事千樽融笑泪，此生一段刻心间。1989年4月 （当时已调入县委宣传部，遇一位农友而感） 6、重访枫树茶花满径丛山青，廿十春秋访旧庭，枫叶犹存队友亲，炊烟仍绕老门楹。1993年11月 （1993年6月25日调入县信访局，务农二十周年重访枫树村记） 7、知青聚会旧照泛黄故事新，餐桌细数烂泥泞；风云已改朱颜敏，不改当年赤子情。1998年11月10日 （当时调入县供销联合社，安排部分农友聚会记） 8、《梦惊》夜深倦极早入眠，昼有所思梦相寻。朦胧忽见众农友，依稀列队似逢迎。我叹相思添白发，辞官卸冕求清静。众问何事不称意，却道市井少温情。愿与诸君宿林壑，披荆共汲野泉饮。断崖陡壁梦乍醒，方知有情亦无情。2000年3月26日 （当时面临县供销系统全面转制，可谓“日有所思夜有梦”） 　　原岱山县岱中公社枫树大队，第10小队1974年初建的知青小屋 9.《忆农耕》总角同窗火尚温，茅棚砺志垦荒人。寒冬垒土水库坑，酷暑莳田云烙痕。桃李千山燃赤焰，稻棉万顷绣青纹。白头笑指沧桑处，半世风烟入酒樽。2003年8月9日 （2003年4月7日调入县人大常委会工委） 10、挥手致意挥手泥香四十五，青春谱入稻粱谷；枫林未老情依古，山海相逢泪满珠。2019年4月13日 （2012年3月9日调入县慈善总会，2019年4月13日策划支农四十五周年庆典） 1973年底我住小队仓库 11、致知青分会文艺队一颦一笑一歌新，一板一腔一梦真。一衫一袖一风姿，一旋一舞一转春。一拍一节一弦动，一台一戏一峥嵘。一酸一苦一肩扛，一辈一代一队亲。2025年9月10日 （赠岱山县慈善总会知青慈爱分会文艺队） 岱山县原岱中公社枫树大队部分生产队知青小屋 12、鹧鸪天·知青重聚 五十二年弹指间，故人霜鬓认从前。田间犹记书生气，垄上长存稻浪篇。斟往事，话流年，沧桑佐酒更醇绵。晚霞不掩青春色，仍照枫林那片天。 2025年11月7日（支农52周年作） 先进个人荣誉证书及代表称号 1974年．年历挂画 1974年自作画 1975年自作画 　　2008年8月9日部分知青随带家属和子女在枫树社区原大队礼堂门口留影 二．【自由诗五首】 【自由诗五首】 1、务农谣 务农苦躬身泥土覆拉车挑担竞相赴垒石夯土齐声吼饥肠响如鼓 务农难四季何曾闲农事随节频转换粪土耕耘不辞脏学技终觉艰 务农气墨记出工细工分粮少实难济风雨忽来无处避全凭力气抵 务农愁别家心自忧孤室长夜独成囚思亲难寐家山远梦回泪暗流 务农爽四邻任徜徉民风淳朴心豁朗野菜山肴劝客尝情暖似家窝 务农实老乡性耿直是非分明有尺度待知青年如己出厚道复真挚 务农好知青亦受尊登台宣讲参要务演兵宣传干劲足纵稚也自豪 务农喜风光在乡野村谣俗谚识不尽夜话闲串笑语频招工返城喜1975年11月记（1975年11月28日招工到县新华书店） 　　首批务农知青，2003年11月8日，下乡20周年汇聚在枫树 2、青春無悔* 青果與春麥楓樹下，一簇青果，一茬春麥。聚散如風，不由自己安排，像那個年代注定的分別。 每當告別時——果說：“麥，你若遠行，記得捎信來。”麥應：“果，你若成熟，別忘叫我回來。”年復一年，諾言散在風裡。後來，果落麥黃，各自天涯 那些話，也許是遺憾，是不甘，也許是盼望，是無奈……誰又真的明白？* 寂靜中的回憶而當日子靜了，風也倦了，誰不曾想起—— 农友加夫妻返乡探访时留影 　　2019年4月13日重回枫树相约枫树——插队知青45周年聚会留影。 返乡探访时在枫树村柳树沟留影 　　2016年5月到枫树村原大队，队长家里作客 夫妻俩喝交杯酒．合唱 　　2019年4月13日重回枫树相约枫树，插队知青45周年聚会留影 　　重阳节，隆重举行了“热烈欢迎岱山知青文艺表演队和枫树知青组团回访”活动 　　重回枫树相约枫树一一插队知青45周年聚会 3、自嘲联* 上联 * 傻耕十载田亩拓我愚 饥肠未鸣囊底清风啸 诗胎夭于工分簿 招工书变卖身契 乌纱不戴反戴笠 壮志沉泥笑看下岗令 * 下联 * 半百倏忽寿数凿碑早 闷雷自吞舌底莲花俏 债主遁入桃花源 童趣钓回柳絮天 善念种在枫树坳 夕阳虽赊赚得知足谣 * 横批 * 荒年成诗 2020庚子年立冬（支农四十七年祭） 　　热烈欢迎周开定等知青重返曾经的知青点留影 农友行沪杭甬客赴校庆，周齐吕聚旧地寻；丽燕春归枫树情，萍波宁叙农友亲。周开定zhou. kai. bing赠周丽萍、齐燕波、吕春宁三位农友 - --2006、10、6赋 4、《枫树村的星穹》——纪念知青插队五十周年 作词：周开定、 朗诵：陈跃珠、李诗梅 [懵懂之夜] 那夜进村的月光把青春切成两半—— 一半是清朗的介绍信，一半是黑暗的谷仓门。锄头在肩头结出茧花，夕阳在垄沟埋下叹息。当油灯舔破茅屋的黑暗，我看见：乱石在墙角蜷成问号，尘土在梁上写下省略…… 直到推开吱呀的木窗—— 银河突然倾泻而下！那些被星光刺穿的云层，多像我们被晒透的工分簿，每颗星都是一个未熄灭的， 理想印章。[孤独之根]风吹散情书的草稿，芦荻花在埂边数着：一封、两封、三封…… 飘向晒不到太阳的河湾。而老枫树在院中展开手掌，接住所有坠落的露珠。它的根系在黑暗里，正把碎石抱成土壤—— 原来最深情的生长，是把苦楚酿成脉动。 [离别之火]返城通知书飘落时，灶膛的火星突然炸响。阿婆的茶碗里，沉着一整个没有雾的春天。现在我的行囊装着：一捧会发芽的枫树籽，三斤晒过太阳的方言，和永远烧不完的—— 灶火做的灯。 [尾声留意]五十年后，我的皱纹里仍有：星光在焊接黎明，树根在搬运星辰，而每当我颤抖着发音，唇齿间就升起 枫树村不熄的炊烟…… 2024年4月21日李诗梅、陈跃珠在枫树村礼堂朗诵（2024年11月7日又作修改） 5、《散落·凝望》 一九七三年立冬霜降后的清晨灰色在天际洇开锣鼓却把广场煮沸棉被捆扎着青春手提网兜却装着一整个古镇的牵挂 父母的目光透出忧丝在卡车启动的轰鸣中突然绷紧然后断裂地界瞬间失声只剩车轮碾过的旧石板——那是一条通往陌生的单行道 东岳宫的老墙默然伫立我们像等待移栽的树苗在石阶角落蜷缩着根系直到被点名后分配到散发着泥坯清气的农屋 第一批二十个弱冠在井台边绽放出五彩棉毛衫的花朵而夜晚总是准时降临乡愁在通铺间静静流淌汇成暗夜的枫树长河 老队长的嗓音像秋风刮过将收割的稻谷我们赤脚丈量着田埂——这大地的掌纹欢迎会上我磕磕巴巴地把标语念成誓言 农友们接受再教育又盼工分的价值与希望仿佛听见根须扎进黑壤的声音那么轻，又那么重 如今在知青馆的墙板上名字像沉睡的记忆前后六十余位农友在同个大队分批插种依然重新发芽用白发编织那段往事 你说初心不改我看见青春永驻诉说着运气福气从每道皱纹里缓缓升起2025年11月2日 　　“热烈欢迎岱山知青文艺表演队和枫树知青组团回访”活动，现场合影。 三、【台词歌词三首】 三、【台词歌词三首】1、知青生活（三句半、舟山话）作词：周开定、演员：李善红、曹合意、胡彤儿、石磊锋 A、遥想当年血气旺， B、满怀豪情听号召， C、屯简易房困竹床， D、夜做梦。A、插队落户挑单扛， B、劈柴生火手骨炀， C、割稻插秧胃饿伤， D、眼帘淌。 A、上山挨挨背酎驼， B、落山抖抖脚尖挡， C、海风吹吹手脚麻， D、怕蚂蝗， A、凉热不当赖病相，B、孤身睡觉真凄凉， C、过节过年思爹娘， D、常衬家。 A、运动学习顶积极，B、抗台防洪夜班值，C、军训演讲冲前列，D、抢第一。 A、学大寨垒石挖土，B、造梯田又修水库，C、翻耕烧窑筋骨酥， D、咋介苦， A、队里派工照顾我， B、老乡关心常帮忙， C、脏臭累活少担当， D、老乡爽。 A、唱跳写讲长知识， B、种植劳力磋一些， C、年终分红钱少结， D、分粮食。 A、一弹指间白发染， B、刹那青春变暮年， C、衬起过去苦与甜， D、有酸味。 A、乖囡候实回村访，B、老乡晓得来看望， C、宁得拉手泪汪汪， D、情难忘。 A、知青分会成立了， B、闹热兴扛唱又跳， C、做眼公益身体捧， D、呀蛮忙。 A、衬回青春微信聊， B、搞点活动人伸趟， C、余热洒爱统会上， D、放光芒。 2021年1月16日岱山县慈善总会知青慈爱分会第一次会员大会上 表演节目之一，演员：李善红、曹合意、胡彤儿、石磊锋 2、岱山知青会歌 作词：周开定 谱曲：孔国荣 （一）蓝天下一个美丽的岛屿飘扬着一面旗帜哟嗨哟伙来哟来哟旗帜下一处处片区一个个知青曾在广阔天地中挺立怀着以往的激情将慈爱的心门打开哟嗨哟伙来哟来哟哟嗨哟伙来哟来哟来约…来哟 （二）初心不改快乐公益用昔日的汗水重绘新抓把不落艳阳催生新的黎明让原汁的乡音拨动新的旋律哟嗨哟伙来哟来哟哟嗨哟来哟来哟来哟…来哟哟…来哟… （三）痴心不停慈爱并进举自豪地会旗重舞国的强劲拉住过往时光撒满家的温馨 使精彩的演绎助力乡的荣幸 哟嗨哟伙来哟来哟哟嗨哟伙 来哟来哟来哟…来哟… （四）阳光下一个知青之家屹立 闪烁着不一样魅力哟嗨哟伙来哟来哟团结下一场场动举 一次次勉励就在末来岁月难分怀着不渝的豪气将慈爱的心愿传递哟嗨哟伙来哟来哟哟嗨哟伙来哟来哟来约…来哟 2022年5月7日岱山县慈善总会知青慈爱分会第二次会员代表大会通过知青慈爱分会文艺队合唱节目 岱山县原枫树大队知青插队50周年庆典 3、知青馆里的歌（一） 是我扬起的稻花 从你遥远的海空飞过是我掘裂的河流 在你绿色的大地大地流淌 是我奔波的边疆从你白山黑水中经过是我耕耘的田野 在你青翠的农场农场享乐啊！知青啊！知青我是一首藏歌一首知青馆里的歌 掠过岁月长河从我汗水中流过小屋里哼的村庄上唱的全是对你爱的收获（二） 是我溅起的盐花从你蔚蓝的海岸流过是我夯实的滩涂在你雪色的盐田盐田闪烁是我忙碌的乡间从你村庄山岙中经过 是我播种的田野 在你金黄的晒场晒场欢乐 啊！知青啊！知青我是一首藏歌一首知青馆里的歌踏过岁月足迹 在我心底里铭刻故乡里哼的知青馆唱的全是对你爱的收获（三）啊！知青啊！知青我是一首藏歌 一首知青馆里的歌故乡里哼的知青馆唱的全是对你爱的收获收获......作词：周开定 谱曲：孔国荣（2024年9月1日知青馆里） 四、点评贺词七篇 四、点评贺词七篇 1、点评《枫树情，永不忘》 火红的枫叶、青白的河水、特殊的岁月、激荡的情感——在知青务农三十五周年之际，我认真拜读了农友朋忠的诗作《枫树情，永不忘！》，一时间百感交集，诸多记忆涌上心头：既复杂又简朴，既悲恸又欣慰，既震撼又自豪。 朋忠的文字，令人回味无穷。全文温柔敦厚，节奏舒缓，韵味深长。语言朴素却不失生动，流畅自然、朗朗上口。结构上首尾呼应，情感层层递进，如同一幅清新浪漫、洋溢深情的历史画卷。诗中叙述虽不乏艰辛与苦难，却哀而不伤、怨而不怒；虽有欢欣与激昂，却始终扎根于真挚的情谊。“情到深处情亦浓，离别更恋旧时情”——这样的句子尤其动人，情感丰沛，意蕴悠长。 岁月悠悠，时光如流。而今青丝已成白发，世事变迁，唯真情始终如一。在这特别的日子里，读这样一首诗，不仅勾起了深埋心底的集体记忆，更让我感受到作者那颗朴实、善良、充满祝福的赤子之心。 2009年3月11日点评 2、致枫树社区 2019年4月13日，我们28位知青带着感恩之心、感念之情，多么愉悦地重回枫树、相约枫树，回到回不去的青春岁月…… 那美丽的社区，这熟悉的声音，千言万语说不尽，我们除了感谢就是感恩： 感谢枫树社区、高亭镇领导专为知青归来，既作欢迎词，又安排演绎，还热情的招待。 感谢见面的乡亲，你们的到来，让老知青又回到广阔天地，重温过去的温暖，将会鼓励我们意气风发走好未来。 感恩70年代枫树大队和13个生产队，这山、这水、这木、这地、这路、这房让我们自立生活、刻苦自强，感恩父老乡亲教会我们勤劳朴实、教会我们放得下也能拿得起，这份深情让我们终身受益。 衷心祝愿枫树社区繁荣昌盛！家家富裕兴旺！人人健康快乐！聚会老知青：开心笃定 3、贺内蒙古兵团知青50周年庆典 各位内蒙古的老知青、大哥大姐们：此刻，我与岱山知青分会三位副会长并肩坐在这里，心头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感动。 五十年了——半个世纪的岁月在窗外流转，而你们从遥远的草原深处走来，从那段交织着迷茫与坚韧的岁月中走来，带着不曾熄灭的热忱，重新聚首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 请允许我首先献上最诚挚的祝贺。我代表岱山县慈善总会，为这场承载着岁月重量的庆典一感慨由衷地祝福。 你们在那些兵团里的日日夜夜，那些并肩耕耘的战友深情，早已如年轮般深刻在每个人的生命里，成为永不褪色的记忆。 在准备这次相聚时，我曾走进岱山档案馆查阅资料。泛黄的纸页上记载着：1971年9月，一百零一位岱山青年儿女奔赴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六十二人出发地是东沙镇，三十九人出发地是高亭镇。这个数字让我想起《水浒传》里的一百零八将——你们101将何尝不是当代的传奇？在广袤的北疆，你们用青春书写了属于自己的英雄篇章。 说起自己的经历，我是七三年十一月才到本县岱中公社支农的。每每想起，总觉得我们像雨中的燕子，在熟悉的屋檐下徘徊觅食；而你们，却是展翅的草原雄鹰，在辽阔天地间自在翱翔。我们像温顺的山羊，沿着田埂勤恳前行；你们却是奔腾的骏马，一手握枪守卫边疆，一手执镐开垦荒原。这种壮怀激烈，这种生命气象，让我始终心怀敬意。 今天，我们还有一个共同的期盼。年初成立的知青慈爱分会，如同初生的幼苗，需要各位大哥大姐用经验的土壤来滋养，用温暖的双手来呵护。若您家务渐轻，身子骨还硬朗，不妨常回这个精神家园看看。在这里聊聊天，聚聚会，参与些有意义的活。 ——让我们在安享晚晴的同时，把那份独特的知青精神继续传递下去。最后，借着庆典的祥瑞气氛，衷心祝愿各位身体健康，万事顺遂，生活美满，家庭幸福！干杯敬各位——敬岁月，敬情谊，敬我们共同走过的年年岁岁。 谢谢大家！ 2021年10月21日.周开定 4、致答谢词 （纪念枫树知青下乡五十周年聚会）亲爱的老乡们、想念的知青们，大家好！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在枫树知青下乡五十周年聚会之际，我代表枫树插队知青向枫树村委领导和与会老乡们，表示衷心的感谢并致以崇高的敬礼。遥想当年，感慨万千 五十年前后，我们66位知青从1973年至1977年前后来到枫树大队插队落户，今天部分老知青们重聚，在这里是曾经是青春溶化土地的第二故乡。 此时此刻，感觉又亲切又新鲜，感受到老乡们的热情与亲情欢迎，让我们重新捡起并联接那破碎而远视的芳华；回收知青小屋那点五味杂陈的气息；想起乡亲的支持与呵护；品味挥撒汗水与拼搏的历炼。老骥伏枥，不忘初心 我们曾陆陆续续出去打拼，又从四面八方为情而来，为枫树村美丽、文明、兴旺、富裕而祝福！为自己拥有过的青春芳华、乡情、亲情而拜访！鬓染霜华，乡情不断 为了寻觅半世纪前后接受磨炼再教育，感恩老乡的诃护，刚刚部分知青走访了自己的小队，寻找青春足迹，看望乡亲，聊天叙情，我们不是纠结早已淡化的贫寒与困苦；不再争议插队落户悔与不悔，就为了续写我们曾经交往和难以割舍的深情厚义。 借此机会，为已不在的大伯大娘祭奠，祝愿健在的老乡老朋友安康幸福，祝枫树村更加昌盛繁荣！谢谢大家的热情与捧场！ 开心笃定 2024年4月22日 5、致曙光农场知青朋友 朱家尖的风，吹醒年少的梦，顺姆渡的水，渗透稚嫩的心。啊！！！ 春耕淌的汗，灌溉绿色的苗，镰刀挥的手，旋转收获的舞。 锄柄磨的茧，丈量青葱的垅，棉桃裂的手，翻卷白银的浪。 脸庞的皱纹，刻下岁月的痕，农场里的家，油灯下思爹娘。 旧信夹的照，问归宿在何方，砖石垒的房留下年轮星座。噢！！！ 朋友传的意，深入我的心底，同相聚的喜，让曙光永照你。 知青周开定贺 6、致萧山知青朋友周开定贺词岱儿赶潮涌钱塘，萧兵儿女士气旺；十七八岁激情烧，草屋寒湿建瓦房。当年围恳夺旗标，昼夜磨炼皮骨伤；茅檐风破油灯旁，思家落墨酸泪淌。挥锹举枪操场骄，挖河铲锄犁土忙；艰辛丰果叠粮仓，知青馆里痕迹藏。梅萼椒花共岁安，兵团兰桂并承欢；萧风解冻春醪熟，更拓胸襟天地宽。五十五年相约唱，各忆沧桑透心爽；霜鬓不掩青葱笑，敬酒愿朋乐逍遥。 致萧山知青朋友 周开定贺词 2025年5月20日 7、异城相遇——欢迎宁波知青参观知青馆 有一种相遇，不同于旅途中的萍水相逢。它不遵循既定的轨迹，亦不囿于时空的经纬，而是在广阔的天地深处，让能够共鸣的灵魂悄然相认。当同名的心灵以温度穿透喧嚣，当知青精神跨越山海产生共振——这样的相遇，便成为命运最温柔的馈赠。 不论早晚支边支农，无论天涯海角战天斗地，这一刻，只关乎相同经历在灵魂深处缔造的相契与共鸣。 甬江之畔，每朵青春曾绽放在红尘的寂静里。如今这缕清香飘至蓬莱仙岛，如低语，如轻风，默默互勉着青春的永恒，祝愿着生命的延绵。 岱山知青周开定2025年10月26日 岱山知青慈爱分会、去宁波走亲交流中讲话 五、叙事散文 五、叙事散文 《枫落乡痕》----我的知青心绪 【序言】 我迈出东沙古渔镇的第一步，鞋底沾着渔市的腥气，也踏碎了整个青春岁月年。这一步，便铸成了我一生的记忆。那是一九七三年十一月七日，天色灰蒙蒙的，像是蒙了一层洗不净的薄纱。我从岱山县那座熟悉的东沙古渔镇出发，背着全新的行囊，一路颠簸，前往本县岱中公社的枫树大队插队落户---两年光阴，如田埂上的露水，悄然蒸发。 然后，我又一次背起已破旧的行囊，告别了那片我曾为之挥洒汗水的土地，踏上所谓新的人生旅程。若说其间最大的收获，并非是某个具体的结果，而是身体与心灵对“艰辛”二字有彻骨的体认——我尝遍了农耕生活的百般滋味，酸如未熟的野果，苦似深秋的寒霜；我也沐浴在那片土地上淳朴得几乎透明的民风里，结识了许多面孔黝黑、掌心粗砺的农友与乡亲。 岁月啊，它真像一条无声的河，悄悄冲刷着记忆的堤岸。近半个世纪的光阴流淌而过，许多人的面容如隔雾看花，渐渐模糊；不少往事也像散佚的纸页，不知飘零何处。纵然我如今已如一片深秋的枫叶，早已褪尽青绿，干枯发黄，终从枝头飘落，可那份魂牵梦萦的情怀，却总在不经意间，将我带回那个年代，拾起那些散落在田埂与炊烟里的旧梦。 【性情之切】 在那场席卷全国的上山下乡洪流中，多数的城镇青年心里，揣怀着一棵脆弱的青苗：或是期盼能继续升学，或是梦想穿上戎装，或是等待顶职父母那份来之不易的工作。而那时的我，实在太年轻，像一株刚探出墙头的嫩苗，还不敢有任何奢望，只是懵懵懂懂地，随着人潮，报了名去支农。 思绪不由得追溯至一九七二年五月。那是本县最后一批动员支边的插队，目的地在遥远的吉林省长白山下。那时我才十七虚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居委会的干部踏进我家门槛，话语严肃。我至今仍记得父母乃至近乎哀求的神情，他们再三央告留下，总算，我的名字从那支边的名单上被撤了下来。然而，风波并未平息。一九七三年十月，上山下乡的运动再度升温，就地插队落户的号角，以紧锣密鼓之势，大张旗鼓地震荡着本镇的每一个角落。 那时，我已在燕窝山拷门堵江工程的东沙工程队工作一年多了，担任管理员。那天，庆祝拷门大坝胜利合拢的典礼刚刚结束，鞭炮的硝烟还未散尽。东沙镇革委会副主任、也是我们工程队的总领导邬永表同志，将我拉到一旁，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关切与无奈：“你是属于要去支农的对象，这我知道。不过，眼下工程队的管理工作也确实还需要你。我会尽力争取，把你留下来。你想，咱们这拷门堵江工程，是围海造田，从大处说，也等于是务农嘛。实在不行，你就先去插队，我再想办法把你借调回来。” 他的话，像在我心中投下了一颗石子，漾开层层涟漪。想起此前，居委会的干部一次次登门，父母总是赔着小心，低声道着那句“让大儿子留下，等小儿子年龄合格就送去支农”的央求，背后是多少个夜晚的辗转难眠。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我又想到邬副主任这番话，以及我刚获得的县工程指挥部颁发的那张“先进生产者”奖状——那红纸黑字，似乎还带着一丝温存。我想，他的好意或许是真诚的，或许，我真的能成为那个幸运的例外，留在这熟悉的工地上。 可转念一想，即便留下，身份也终究是个临时工。每月三十二元的工资，虽抵得上正式工的一级工资，却如同无根的浮萍，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至于当农民的苦与累，别人说得骇人，我心底却有一股少年狂傲的不服输——难道还能比这堵江围垦、与风浪搏斗的工活还艰辛吗？ 最让我心头难以割舍、隐隐作痛的，是我那耿直而善良的父母。眼见他们为我日夜操心，一次次放下尊严，向人低声央求，我这个做儿子的，情何以堪？既然上山下乡已是不可阻挡的洪流，我“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又闻听政策似有规定，父母身边可留一子女免于支边支农。倘若我一味躲避，这命运的担子，势必会落到弟弟稚嫩的肩上。想他身体那般瘦弱，如何能承受住更深的苦楚？我这个做兄长的，又怎能忍心退却？就在这懵懂与决绝的交织中，我像做贼一般，悄悄去了居委会，报了名。末了，还恳求那位干部：“请您……瞒着我的父母，先别告诉他们。”不为别的，只愿那注定要来的别离，能晚一刻刺痛他们的心。 【萤火微光】 一九七三年十一月七日的上午，天色是一种灰蒙蒙的清冷。镇政府前的广场上，却早已被人声与锣鼓声沸腾填满。支农的队伍即将出发，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杂着激动与离愁的喧嚣。我的父母、弟弟，还有几位亲朋邻居，都挤在送行的人潮里。他们的目光，像无形的丝线，缠绕在我身上，有万千的不舍，却也只能化为沉默的凝视。 当运载的车辆终于轰隆启动，那一刻，周边鼎沸的人声与鼓乐仿佛瞬间退潮，我的脑海竟异常地清醒，像被冷水浸过一般。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我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开始一种无法想象的新生活了。车轮滚动，载着一车青春的未知，驶离了熟悉的街巷。 车行至岱中公社四新大队的东岳宫前停下。那是一座古旧的四合院建筑，仿佛一位沉默的见证者。百余号知青聚集于此，人人肩背厚重的棉被，手提零零碎碎的日用品，像一群被临时集结的迁徙者。人群中，有人红着眼圈，泪痕尚未风干；有人不住地张望，相互探问着“我们会去哪里？”。而我，横竖不知命运分流至何方，便独寻一处角落，静静地等待着，恰如一株等待移栽的树苗。 直到东沙镇与岱中公社的领导开始高声点名，一个个名字在空旷的场地上响起，我才恍然知晓自己的归宿——岱中公社枫树大队。同队的知青有十九人。来接我们的是一位名叫俞阿瑞的大队干部，他是治保主任兼民兵连长，脸上刻着风霜的纹路，眼神却很实在。半小时后，我们被带到了枫树墩几间刚刚建好的农屋前，墙体还散发着泥土和稻草的新涩气味。说是要暂住几日，五名男知青挤一间，十四名女知青分住两间，清一色都是同镇来的面孔。过了两天，又住进一位叫曾利霞的部队子女，这样第一批农友凑齐了二十个。安顿的当天，在临时搭起的食堂，吃上了第一顿大锅饭，饭菜的滋味已模糊，但那集体生活的生疏与热闹，却深深印刻下来。最难忘是夜幕降临后的景象，水井台边，成了每日黄昏独特的舞台。男女知青们洗漱时脱去外衣，露出里面崭新甚至称得上时髦的、五颜六色的棉毛衫裤，在这朴素的乡间，竟成了一道亮丽而突兀的风景，引来了许多老乡好奇而善意的围观。待到打上地铺，黑暗笼罩了农屋，白日里强装的镇定便纷纷瓦解。聊天声、吵闹声、说笑声，还有压抑不住的、因思念家乡而传出的细微哭泣声，交织在一起，如同暗涌的河流，在长长的夜里久久不息。在这群人中，我自知高小辍学，文化程度最低。或许是因为简历上那段工程队管理员的经历，加之肤色黝黑，模样显得比实际年龄老成，俞阿瑞主任便找到了我，嘱咐道：“大队研究决定，由你担任全队知青点的负责人，也叫知青组长。知青们的思想、学习、生活、病痛，你都得多留心，直接向大队部联络汇报。”就这样，我莫名地多了一个头衔。这职责不像勋章，倒像一只萤火虫尾尖上那一点微弱的光，在沉重的夜幕里一闪一闪，既照亮不了多远，也无法带来温暖，却是一种无法推卸的担当。自此，那群人因聚集而生出的所有啰嗦细碎之事，都像寻着光一样，汇拢到我这里，再由我独自整理反映给大队领导。 【新家感觉】 初来的一周，时光被填得满满当当。我们这些城里来的青年，被安排听六十三岁的老队长孔照亨上阶级教育课。老人坐在条凳上，嗓音沙哑却有力，像秋风吹过干枯的玉米秆，带着岁月的重量。我们还听县工作组的林均和组长讲述大队的发展脉络，他的话语条理清晰，像在摊开一幅壮丽的蓝图。更多的时候，是跟着俞主任的脚步，踏遍全大队十三个生产队的土地。那些蜿蜒的田埂，像大地的掌纹，我们一步步丈量，试图读懂这片即将安身立命的乡土。 这片土地，以一种质朴而丰饶的姿态展现在我们面前。大队以农业为根基，辅以零星的盐业、渔业和手工业。三千余村民在这二千五百多亩土地上生生不息。十一座水库如散落的明珠，滋养着万物。一条长河自北源的大长坑蜿蜒而出，像一条碧绿的绸带，串联起上酒坊、沿山、司基、宫门，最终在新道头投入大海的怀抱。漫山遍野是茶园、油茶、竹林，桃李树，在春风里酝酿着花事，杉树和松树则四季常青，守护着层层叠叠的稻田。境内驻有部队的榴炮营、步兵营，教导队，有书声琅琅的岱中中学，有营房式的县委党校和县农技站——这一切，都让这片原始的土地涂上农耕底色，透出几分不寻常的气息。 通过那些课、那些走访，我们渐渐知晓，这片土地曾是省、市、县里挂名的农业先进。这个消息，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我们这些年轻人心中漾开了希望的涟漪。或许，我们插队落户，真是“插对了地方”？一种“大有作为”的朦胧信心，竟在陌生的不安中悄悄滋生。抬眼是望不尽的青山绿水，各岙口的自然风光宛如画卷；一条县级公路像脐带穿过村中，连接着与老家的方向。更暖心的是老乡们的淳朴，路上相遇，总会投来和善的目光，问候一声，那语调里的温热，让我们这些怀揣离愁的年轻人，紧锁的眉宇间，也终于得以舒展些许微笑。 随后，一场隆重而喧腾的欢迎大会在大队礼堂举行了。那场面，至今想起，仍觉声浪扑面。足有六百余人，挤满了长条凳和所有空地，空气中烟雾缭绕，人声鼎沸。当我们列队进场时，能清晰地感觉到无数道好奇的目光投射过来，像探照灯一样，将我们这些“外来民”从头到脚打量个遍。 大队党支部书记祝善儒首先致欢迎词，接着是县农委主任、工作组的林组长讲话，几位大队和生产队的干部也纷纷表态。最后，竟轮到我和叶慧娟的女知青，代表全体知青上台表决心。离开小学校门已七年之久，我何曾经历过这等场面？手心沁出冷汗，心跳如擂鼓。自己也说不清哪来的勇气，走上台，对着稿纸，磕磕巴巴地念着。那些词句，多半是从墙上标语和公社广播里听来的套话，但它们在当时，却是我能掏出的最真诚的誓言。最后几句，至今仍清晰地烙在记忆里：“滚一身泥巴，练一颗红心，扎根一辈子！”声音或许稚嫩，却掷地有声。 热闹的集会终会散场。短暂的集聚后，我们像种子一样，被播撒到十三个生产队里。队与队之间，近的步行五分钟便可串门，远的，则需要走上半个钟头。就在这期间，拷门东沙工程队的邬领导，那位曾许下诺言的人，果真来到大队，想要借调我回去。然而，大队的祝善儒书记婉言谢绝了。 这个消息传来，我心中先是一怔，随即，一种奇异的平静感慢慢弥漫开来。那一刻，我清晰地意识到，那个“借调回去”的退路也断了。枫树墩，这片弥漫着泥土和植物气息的土地，这些刚刚认识的淳朴面孔，这座我磕磕巴巴表过决心的礼堂——这里，注定将成为我的新家，我的第二故乡。一种混合着怅然与认命的情绪，像傍晚的炊烟，缓缓升起，而后，渐渐融进了这片陌生的夜空里。 【简陋小屋】 插队那年，我不过十八虚岁，还是个眉眼间稚气未脱的大男孩。集中学习参观的一周结束后，我便像一颗被命运撒出的种子，落在了以队为核算的第十一生产队——上酒坊。那时节，知青的宿舍尚在蓝图里，我便被临时安置在生产队的仓库暂住。空旷的屋宇里，堆放着农具和粮袋，空气中弥漫着谷物与尘土混合的气味。时令已近立冬，风里带着砭人肌骨的寒意，而我真正接受“成人礼”的，便在这片土地上，随着紧张繁忙的秋收冬种，仓促务农就开始了。 那真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我跟在社员们身后，学着掏番薯、割晚稻、施肥料，在冰冷的水田里种下三熟制的大麦，又到贫瘠的山地上播种旱麦。对于初握农具的我而言，每一道工序都是一场苦斗。双手很快磨出了水泡，结成了厚茧，镰刀不长眼地在小指上留下过血口，凛冽的寒风又将皮肤吹得粗糙开裂。一次不慎，腿也扭伤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每日收工，都累得仿佛筋骨散架，倒在寒风穿梭的仓库草铺，连思绪的力气都已耗尽。最窘迫的加上雨天，柴火湿漉漉，土灶的火苗曛得睁不开眼，常常忙活半天也煮不熟一餐饭。胃中隐隐作痛，品尝到饥寒交迫的滋味，一种莫名的悲哀，便像屋外的冷雨，悄无声息地渗进心里。 不久，生产队建好知青小屋，分得一间属于自己的宿舍。虽仍是家徒四壁，简陋异常，但关上门，便是一处可以安放疲惫身心的独立天地。那一刻，心里竟是美滋滋的，仿佛拥有了整个王国。 【按劳评分】 初冬年底，我第一次参加了生产队的评工分会。油灯摇曳的光线下，烟雾缭绕，社员们挤满了屋子。队长祝阿华点到我的名字，说了几句鼓励的好话。接着，老乡们便七嘴八舌地评议起来，那近乎原始的民主气氛，热烈而坦诚，听得我坐立不安，只能下意识地抓耳挠腮。其中一位老伯嗓门洪亮，说道：“该知青蛮好，小娃蛮刻苦！”这句质朴的夸奖，像一股暖流涌过心头。最终，大伙儿给我定了8分。我听闻，大队其他男知青多是4至6分，女知青则只有2.5到4.5分。这8分，于我而言是莫大的认可，一种被接纳的欣慰感油然而生。我暗自下定决心，要心无旁骛，当好一个合格的农民。 1974年初，大队书记祝善儒从昔阳大寨参观归来，一股“农业学大寨”的热潮便在村里澎湃起来。农闲时节，除了政治学习，便是组织劳力改造“大寨式”梯田。我先后参与了沿山、台家湾的梯田建造，又在大田弄、小长坑参与平整大片水稻田。在小田弄翻修水库时，大队长姜德品让我担任管理员，负责分发工具、记录工账、联络事务。这份信任，让我更觉没有理由偷懒。无论风吹雨打、严寒酷暑，即便伤风感冒、筋疲力尽，也得咬牙承受着那超强度的劳动。皮肤被晒得又老又皱，脸庞黑得像脚下的泥土。1975年冬，我甚至代表知青参加了公社的“农业学大寨”会议，并在会上发言。命运的车轮，正推着我在泥泞的路上吃力地滚动。 1975年2月27日，我再次坐在生产队评工分会议上。这一次，我以“老社员”的身份，可拣些好听的话，评议他人几句。乡亲们依旧是那样朴实而接地气，憨厚又耿直，评议时毫不避讳，如谁缺工、谁偷懒，谁无能、谁差劲，谁该加分、谁该减分等，都摆在桌面上明说。轮到评我时，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论农技活上，肯定“会插秧，叠草蓬，耙田施肥，抷砖烧窑”；论重劳力上，列举“会驭牛犁地，拉车买柴，举铁锤打石头，挑着满溢的粪桶撑上山坡等”。在众人的朴素语言又附和声中，给我评了10分——那是壮劳动力的满分。同时，又被选为生产队队委会委员。这份沉甸甸的认可，让我真切地感到，我已将根须，扎进了这片土地。 这年五月，队里抽调了十五名中青年，成立了农业科技实验队，由队长祝阿华兼任队长，姜文要和我为副队长。生产队划出二十余亩土地，专种杂交水稻、大麦、玉米等新品种，旨在搞农科实验，精细管理，培育良种。我们满怀热情，憧憬着用科学增产增益，改变农业滞后面貌。农技上由县农林站直接指导，还派几位队员去江山县“五七干校”学习科学种田技术。当年十一月，眼看丰收在望，然而我被招工了，一切戛然而止。我这位副队长，还未及真正发挥作用，便匆匆离任。实验队后来的科研成果、年产量、收益分红，于我成了一个谜。有时想起，心底总会泛起一丝淡淡的遗憾，仿佛一首激昂的乐曲，才刚奏响前奏，便断了弦。 【口诛笔伐】 一九七四年春节刚过，爆竹的硝烟尚未在清冷的空气中完全散尽，另一场无形的风暴已降临。县里开始部署的“批林批孔”运动，如同一声号令，让这个偏远的山村也卷入了时代的洪流。 二月里，会议接踵而至。十三日参加县里批林批孔大会，十六日又赴公社会议，待到二十四日大队召开大会时，我作为知青代表，站到台上发言。台下是黑压压的乡亲，在他们眼神里，有好奇，有茫然，也有我所熟悉的质朴信任。会后，大队迅速行动，抽调了能说会写的姜信儿、姜文堂等社员和几位村校教师充当运动骨干；而我，则成了大队理论小组的成员，主要任务是组织知青学习那份《林彪与孔孟之道》的材料，并编辑数期的《大批判墙报》。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像一道道符咒，贴满了大队礼堂走廊与四墙。 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我又被吸纳进了县工作组的演讲团。团长是大队的团支书屠文娟，连我成员五人。分配给我的演讲题目，是“荆轲刺秦王”。大意无非是图穷匕见，刺秦未成，用以反映斗争的残酷性。为了讲好这个故事，我花了几个日夜，硬生生地用半生不熟的当地土话，将稿子背得滚瓜烂熟。接下来的数月，演讲团像巡回表演的戏班子，走遍大队各处的自然村岙。我站在乡亲们面前，讲述着两千多年前的悲壮故事，试图将这古老传奇的脉络，与眼前这场现实运动的意义嫁接起来。山谷里的回音，混着台下似懂非懂的窃窃私语，构成一种奇特的氛围。 六月十七日，公社召开了声势浩大的“深入批林批孔万人誓师大会”。我们大队去了上百人，抄近路赶往设在大峧龙山庙前的会场。队伍站了足有一个小时，眼前是黑压压上千人，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汗水的味道。我再次作为全公社知青代表上台发言。麦克风将我的声音放大，在山谷间回荡，那一刻，我感到自己仿佛不再仅仅是自己，而是成了一个符号，一种声音的载体。各种形式的学习会、宣讲会、大字报、画板展览，如同密集的火力，一直持续到七月。在这片“口诛笔伐”的喧腾中，我朦胧地领悟了，什么叫做“政治运动”。 【训练惊险】 一九七四年冬春，一场雪让田野山峦染得格外素白，我们三十多个基干民兵踩着积雪走进枫树驻军营房军训时，呵出的白气在眉梢结成了霜花。营房墙壁上糊着的旧报纸靶子，在穿堂风中簌簌作响，像无数双窥探的眼睛。我抱着那挺捷克式轻机枪练习瞄准，钢铁的寒意透过棉手套刺进掌纹。 训练间隙，相熟的几个脸庞凑过来，雪花落在他们绽露的棉絮肩章上。“四名山上有山麂”领头的张大哥压低声音说，随掌递过黄澄澄的子弹，我鬼使神差地接过来，子弹在掌心沉甸甸地发烫，仿佛攥着一粒浓缩的惊雷。踏在雪野寻兽的记忆像场褪色的默片，七双胶鞋踩碎寂静，松枝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骤然倾泻，惊起寒鸦掠过铅灰的天际。我们在雪沟里跋涉了两个钟头，最终没见山麂，只带回满襟冰凌。 回到营房蹲下解鞋带时，融雪正顺着裤管蜿蜒而下，像许多条冰冷的小蛇游走。就在我低头拧绞袜子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我那支靠在墙角的步枪还没退出子弹，就被女民兵小祝端起。时间突然凝滞——我看见她纤细的食指扣在扳机上，看见墙报纸靶的红心在晃动，仿佛那颗藏在枪膛里的子弹正在发光。“别动！”我嘶哑的喊声冲破喉咙，猛扑过去夺过步枪。退出子弹的刹那，铜弹在水泥地上敲出清脆的颤音，太险啦！如同我狂乱的心跳在空旷营房里回荡。惊动连长后，那训斥声像雪霰子砸在脸上。我垂头盯着自己胶鞋开裂的鞋尖，听见同行的几位大哥被呵斥时粗重的喘息。后怕如潮水漫上来：倘若子弹击穿砖墙反弹，此刻营房的水泥地上该开出怎样鲜艳的血色玫瑰？ 这种危险的懵懂，在公社夏季组织一次投弹场上达到顶点。排在我前面的女民兵扯掉拉环后突然僵直，哧哧冒烟的手榴弹在她手中变成倒计时的生命。部队教练扑过去的动作像展开翅膀的苍鹰抓食，瞬间把手榴弹投向远处深沟，传来的爆炸声，我听见后，自己牙齿却相叩轻响。 在武装民兵值勤中，主要是管武器、治安巡逻、抗台防汛、管理山林、协助处理些突发事件。真正理解民兵的担当是在一个夜晚。我作为新上任的武装排长，带着八九个民兵扑向大田弄山岙的旧碉堡捣赌窝。山路像黏稠的墨汁，硬着摸着黑冲入碉堡，而赌徒们留下的烟头还在冒烟，人却逃的精光。当无功而返下山时，见整个村庄已沉入自发电停止后的死寂，唯有岙坳中有户人家窗棂间透出烛光。大家好奇地从窗口张望，跳动的烛焰里正在举行佛事的老先生抬起惊恐的脸。众人破门而入，把这个主人抓到大队礼堂阁楼，我望着他被吊在柱梁上的身影，有人还带着抓赌落空的怒气，对他拳打脚踢训诫。“不过是做点佛事...... 别打人嘛”我劝阻着，引起一个民兵眼球里映着煤油灯的血丝，瞪着我吼叫，“他是右派！想复辟！非整治不可！”。梁上悬着的身影在悲哀中摇晃，像枚风干的标本。一小时拘禁后，我以排长的身份明示放人时，看见他腕上深紫色的勒痕如烙印灼伤映在我的视网膜。很多年后我还在想“兵民应该怎样掌握自己的职责。” 【巡回报告】 一九七四年的三月，春寒还未完全褪去。常驻大队的县工作组林均和组长找到我，布置下一个任务：写一份务农锻炼的报告。我听了，心下惶然，脱口而出：“下乡还不到半年，我能有什么可写的呢？”他的神情却严肃起来，说这不仅仅是写文章，更是为了宣传上山下乡运动，反映知青大有作为的景象，是一项必须完成的政治任务。 我心里顿时像打翻了五味瓶，既纠结又无奈。最终，只得硬着头皮，找来当时最具权威的《红旗》杂志，将上面关于上山下乡的评论作为理论依据，再结合本大队的实际情况——知青们大多是基干民兵，不少人入了团，有的当了文宣队演员，有的成了团干部，大部分人也都得到了贫下中农的好评——将这些成绩罗列一番。又把自己此前参加舟山地区首届知青代表大会的体会与决心七拼八凑，勉强凑成一篇初稿。后来，经过工作组成员宋忠道的妙笔生花，文中插入了一段“知青献血事迹”的生动描写（我们队上曾有三位青年为抢救摔伤的电工姜文义各献血400CC，其中两位就是我和知青王健桦），这份报告才算真正有点血肉，成了一篇像样的《知青磨炼报告》。 四月二日和四日，在林组长的陪同下，我和知青孙敏儿先后到枫树驻军的柳树沟八连、小长坑十连作报告。四月二十五日，我们又奔赴东沙镇桥头的海军337部队作报告。当站在众多战士面前，我还是有些腼腆，感觉脸和脖子都在微微发烫，但渐渐也就壮起胆子，话语如开闸的河水，一气呵成。后来，我将报告不断完善，加入了共青团工作经验、学习马列理论的体会，以及赴杭州参观省知青先进事迹展览会的内容。在下半年乃至第二年，我又独自被邀前往枫树小学、东沙镇中心小学（两次）、岱中酒坊中学、岱中公社东风中心小学作报告。每一次站立在讲台前，都像被重新确认自己的身份----一个普通的知青，在时代的浪潮中，发出了些许微弱却清晰的声音。仿佛不像是陈述自我经历，更是在扮演一个时代赋予的角色。 【难言之隐】 在那些面朝黑土背朝天的日子里，我有一个近乎固执的习惯——记流水账。泛黄的笔记本上，一笔一划刻着时光：出工约七百一十余天，其中学习、开会、培训、活动竟占去一百九十多个日夜。如今，轻轻拂去岁月的尘埃，翻开这本心灵的“旧黄历”，几个当时如鲠在喉的细节，如今也能坦然诉说了。 七四年六月中旬，夏意初萌。与我交好的民兵连长徐某悄悄找到我，眉头拧成了疙瘩：“大队这个养猪奖励政策，我看不公道。你是知青，说话比我们灵光，能不能想个法子说道说道？”这话像块石头投进我心里，漾开层层涟漪。我与徐某私交甚笃，可和大队领导们也相处融洽，直言犯上绝非良策。左思右想，我取了个迂回的法子，提笔写了一封《致大队领导的信》。信里，我没有直接批评，而是抛出一连串疑问：若只奖励养猪，那些没条件搭猪棚的农户会怎么想？推而广之，养羊、养鹅养鸭养鸡的是否也该奖？万一有农户把这事捅到公社、县里，咱大队会不会被当成“资本主义复辟”的苗头抓个典型？ 万万没想到，这封试探性的信，竟惊动了整个大队。六月二十七日晚上，我被通知参加专题会议。暗淡的灯光下，烟雾缭绕，大队班子成员、各生产队正副队长齐聚一堂，议题竟是我的那封信。讨论异常激烈，我坐在角落，心如擂鼓，忐忑不安。最终，决议是取消了养猪奖励。可我非但没感到欣喜，反而涌起一股浓浓的悔意。我何尝不明白，这取消的背后，一是囊中羞涩，若全面奖励实在力不从心；二是干部们也怕，怕这“小资产阶级的尾巴”被无情割掉。一种“嗟悔无及”的苦涩，在心头弥漫许久。 另有一件憾事，发生在四月二十一日，大队为第二批插队知青召开欢迎会。我作为知青组长，或许还夹杂着一点男子汉的“怜香惜玉”，竟冒昧地向领导提议：“能否把女知青分配得离大队部近些？也好方便组织活动，夜里往来也安全些。”然而，事与愿违，最终最偏远的大长坑一队、小田弄十三队，也都落户女知青的身影。令我既感愧疚又深为感动的是，这些看似柔弱的姑娘们，竟毫无怨言地忍受了偏远与不便，但凡知青有活动，她们总是翻山越岭，及时赶来。那份坚韧，像山间的野花，在不起眼的角落静静绽放。 那一年，全大队知青从二十位增至三十一，有八位是部队首长的子女。老乡们起初难免窃窃私语，觉得他们是来“镀金”的过客。然而，时间证明了所有的猜测都是偏见。他们中没有一人凭借特殊背景提前返城，与百姓子女一样，在这片土地上扎扎实实地劳作了三年左右，才迎来招工的机会。这份与众人同甘共苦的品格，至今想来，仍令我由衷敬佩，时常念叨。 【遗失文稿】 一九七五年的秋光，透过学习班的窗棂，洒下斑驳的暖意。九月十日与十月二十四日，公社分两次举办了文艺创作与宣传报道学习班，我有幸置身其间。课后，辅导员——那位来自县广播站的杨老师，总带着知性气息的女编辑，给我们布置了作业：每人需交一篇文艺作品或扩播稿。我自知不是舞文弄墨的料，心底却悄然萌动着一个愿望，想为这段知青岁月留下些印记。于是，以早先那份《巡回报告》为胚芽，我伏案琢磨了半个月。那些日子，墨水在稿纸上慢慢洇开，如同我们的青春在黑土地上缓缓浸润。我写知青们如何在风雨中磨破手掌，如何在泥泞里挺直脊梁；写农科队员在试验田里的专注神情，写拖拉机手在晨曦中的飒爽英姿。当笔尖落到结尾处，我仿佛看见枫树墩的红色枫叶在眼前燃烧：我将知青们的汗与泪、笑与梦，都编织进文字里。笔下是他们摩顶放踵的身影，是风吹雨打中滚一身泥巴的坚韧，是农科队里的专注、拖拉机上的豪情、生产竞赛中的拼搏，也是民兵操练与团组织生活的朝气蓬勃。我记得文稿的结尾，我这样写道：“新的秋季来临了，枫树绿叶又渐渐地红了，谁最像枫叶红——那就是枫树墩的知青们！”这句话，像一枚殷红的印章，盖在了那段青春岁月的末尾。终于孕育出一篇题为《谁最像枫叶红》的报告文学。于我而言，这便是我的“处女作”。 十一月十四日，我要去参加县里的政工宣传报道会议，心想或许能遇见杨老师，便将那份一笔一划誊写清楚的底稿小心地放入了行囊。果不其然，休会间隙，我寻到了她。她接过稿子，匆匆翻阅，脸上漾开一丝微笑，说：“写得很真实，既有新闻性，也有文学味。我把稿子拿回去稍作调整，可以当作广播剧播出。”她的话，像一缕暖阳，瞬间照得我心头滚烫。欣喜之下，我便将那份唯一的底稿交给了她。怎料，到了月底，招工的通知突如其来，我匆忙离去，竟再也无缘索回那份手稿。我的“处女作”，就这样飘散在岁月的风里，成了心底一处小小的、永久的缺憾。 【温情不散】 插队落户的日子，如同一幅色调灰暗却偶有暖意的画卷，而其中最明亮的色彩，莫过于老乡们那份毫无保留的通情达理、关爱与宽容的情怀。 记忆最深的是队里分配农作物的时候。每当按户分配番薯、蔬菜、豆类等农作品，都需要收扰又分成上百份，然后编号，再让各家各户抓阄领取。然而再如何公平，也总有优劣大小之分，为此引发的口角与吵骂成为常态，几乎是每次分配产品均伴奏着刺耳的怨言，生产队干部无不视之为难。自我插队后，倘若没有外出，这分配的事儿便常常落在我手上。说来也怪，由我来主持分产品，过程竟出奇地顺利。几位心直口快的大伯、大娘曾拉着我手说：“过去分东西，挑肥拣瘦的能把人气死，谁拦着就难看谁，乡里乡亲的，为这点事埋怨交怪，甚至骂娘，难以避免！现在好了，大家知道是你知青分的，都爽爽快快领走，少了许多麻烦。”我心中了然，这并非我有什么过人之处，而是乡亲们赋予我那份厚重的信任、原谅与宽容，像似一张无形的网，兜住了可能滋生的所有怨怼。 在那物质极度贫寒的岁月里，家家户户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然而，只要左邻右舍瞧见我碗里缺少菜肴，总会热情地唤我过去一同吃饭，有的还直接端来一盆还冒着热气的家常菜，那升腾的热气，温的是胃，暖的是心。 情深难忘，小队派工的聚集处是在我的宿舍门口。记得有一天上午，有人边喊边推门进入我室，见我因发高烧卧床不起，几个人二话不说，立刻找来手拉车，一路疾走送我到医疗站，一直守候到我退烧才安心离去。那份雪中送炭的情谊，至今想起，仍觉鼻尖发酸。一九七四年的冬天格外寒冷，队长祝阿华看我衣衫单薄，默默送来一件棉袄，式样虽老旧，却抵御了那个冬天所有的风寒。 插队的日子像一本厚重的书，而老乡们的温情便是书页间最温暖的注脚。这点点滴滴的关怀，如同散落在艰难岁月里的珍珠，说不尽，道不完。它们让我在那段清苦的时光里，始终心存感激、满怀感恩，同时，也深怀着一份无法回报的歉意。 【扎根松动】 一九七五年的深秋，像一幅被霜浸过的画卷，在田野山坡上缓缓铺展。国庆的欢歌余韵还未散尽，寒露的冷气已悄然弥漫。忙于秋收冬种的人们，在歇息的田埂上交头接耳，传递着那年最热切的消息——"知识青年可以招工了"。这阵风，吹佛着二十名已满两年插队知青的心湖。三个名额，像三颗稀有的糖果，让大伙儿在猜测与期盼中，尝尽了忐忑的滋味。而我，隐隐觉得自己的名字或许在列，又或许不在，这种不确定性，像秋雾一样笼罩心头。 政策调整的消息，让"扎根农村一辈子"的誓言有了松动的可能。谁不渴望早点返城回家？可名额有限，这有限的希望让有人愁眉不展，有人无可奈何，也有人暗自欣喜。我的心神像被风拉扯的旗幡，飘摇不定。凭着我时常与领导接触、在队里稍有名气这些条件，若主动开口去要求，成功率或许不低。但我选择了沉默。这沉默，并非没有主见，一则，身为知青组长，率先要求离开，面子上过不去；二则，我年轻力壮，心情也还舒畅，晚招一年半载也无妨；三则，我深知同伴中有的年长于我，有的体弱多病，有的家境尤为困顿，我不愿因自己的争先而伤了他们的心；四则，那时"后门"之风未盛，我依然相信大队会公正处置。即便最终没有我，哪怕永远招不了工，我也暗自坚信，自己能想得开，挺得住。 【招工波折】 然而，令人尴尬的场面还是接踵而至。同批二十人，加上后续插队的，总数已过三十余位。熟悉的农友和老乡见了面，总会热切地问："你招到哪个单位了？什么时候走？可别忘了分喜糖啊！"每一问都像一根细针，扎得我脸上热辣辣的。我既未去打探消息，也不便向他们分析什么，只能支吾以对。我的沉默让他人扫兴，甚至被误解为故弄玄虚，辜负了那些真挚的祝福。有人甚至想象我"人未走，茶已凉"，说我变得圆滑了。我陷入了插队以来最憋闷的境地，一种无处诉说的怅然，久久挥之不去。不久，消息传来，一队的戴秀忠和四队的张彭忠被招工了。我由衷地为他们高兴，心里却也更纳闷了：那第三个名额，究竟花落谁家？ 一个月色浩明的傍晚，我正在田间车水，身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生产队祝阿华队长悄然来到身边，一起踩起水车。水声汩汩中，他低声对我说："假如让你去，你就去。城镇总比农村好，工人总比农民强，千万别推掉。如果不让去，你也别太忧虑，还要安下心来。"他的话朴实无华，却分明话里有话，只是不便挑明。那一刻，月光洒在他诚恳的脸上，我心中了然，已做好与这次机会擦肩而过的准备。 日子在等待中悄然滑过。一九七五年十一月二十八日上午，风和日丽，天空蓝得像一块洗净的琉璃。我正在上酒坊与台家湾交界处的对面山上，与同队老乡一起耕耙农田，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忽然，公社分管知青的负责人许如雪同志骑着自行车，风尘仆仆地寻到我面前。他张口便埋怨道："你已经招工了，为什么还不去报到？县内务局来电紧催，若今天再不去，就作自动放弃处理！" 我这涉世未深的青年，顿时心跳如鼓，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确实不知道这回事，大队没通知我，小队也不知道。" 许领导面带愠色："你们大队领导是怎么搞的！公社定了也不告诉人家，留着想耽误人家呀！"接着，他言辞严厉地责令我："你的农具让老乡带回去，立刻去县内务局报到！不然你以后就甭想招工了！我现在就去找你们大队领导，你就不用管了！" 我对他的快口爽语与急切关怀心生感激，但其中的曲折原委，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才知晓，大队主要领导想留下我这个"有争议的小卒"。我既是知青组长，又是他们想培养的对象，担心我先走会影响其他知青的情绪，故而举棋不定，一拖再拖。因报到迟延，原定招到岱山发电厂的名额已失，我被改派至县新华书店。心里有些不痛快，我竟斗胆找到主管部门县委宣传部，想问个究竟。出乎意料的是，领导耐心地解释并劝说道："你原来的名单确实在电厂。可惜我们去要名额时，都已分配完毕，只能从尚未报到的人员中调换。我们看了你的简历，也打听了公社和大队对你的评价：你能安心务农、任劳任怨，农技不错；好学肯干，在各项活动中表现良好；社员口碑好，受过表彰。所以我们特地请内务局把你调换到县新华书店，部里对你寄予厚望，请你珍惜。哪里工作都一样，最重要的是好好干。"这一番好意，说得我羞涩地低下了头，哑口无言。只能在心底自叹：那就干一行，爱一行吧。命运的波折，最终在这句朴实的话语里，找到了安顿的港湾。 枫树长河通东沙大海 【乡土未央】 人虽招了工，办了手续，换了粮本，可心里头，总像沾着洗不净的泥土，带着田埂上那种特有的、混合着青草与汗水的气味。那些说不尽的细碎片段，那些忘不掉的面孔与乡音，如同秋收后散落在田里的谷穗，总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闪着金色的光，戳中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在新华书店里，我对着那一方光亮的柜台，心里却念着辽阔的田野。我不情愿只做个“站柜台”的营业员，便主动揽下了跑批发的活儿。日日骑着那辆“永久”牌自行车，后座捆着沉甸甸的书叠，穿梭于部队、学校、供销社之间。风里来，雨里去，这奔波反倒让我觉得踏实，仿佛还在那片土地上出力流汗。因有这份最苦的差使，我竟然年年被评上先进。可我知道，那份动力，多半源于那条通往枫树供销社的路。 招工后的前五年，我最切盼的便是去枫树供销社送书。车轮碾过熟悉的土路，心就先飞了起来。总能“碰巧”遇见熟悉的几位老乡，在门口晒着太阳，远远地就喊我的名字。那一声呼唤，比任何音乐都动听。每年农忙时节，我总要向单位请几天假，回到原生产队，挽起裤脚，跳进水田，再干上几天集体农活。老乡与农友见我回来，先是惊讶，接着便是一阵又一阵的哄笑与打闹，说的尽是些掏心窝的实在话。那份毫无隔阂的亲密，让心里的褶皱都被熨得平平帖帖。有时贪图方便，就在老乡家蹭一顿午饭，碗里的咸菜笋汤，竟比山珍海味还有滋有味。尤其是被他们围着，问长问短——“工作顺心不？”“城里吃得住习惯不？”——那种被真心惦念、被当作自家孩子般疼爱的感觉，顿让我浑身充满劲儿。每逢春节前，我总会精心挑些喜庆的年画或挂历送去。看着他们皱纹舒展开的笑脸，我心中的愉悦，比发了奖金还要浓烈一些。 后来，农村也分田到户了，大集体的热闹渐渐散了。再后来，我的人生轨迹也变了，当了干部，事务繁杂，去枫树墩的次数便稀少了。但那条情感的脐带从未断开，与村委的工作联系，对几位老朋友的探望，成了我年年不变的念想。 【结语】 插队那两年，短得仿佛一场急骤的秋雨，却用它的凉意，浸透了我往后所有的季节。枫树墩那片土地，它何止是我走入社会的第一站，它更像一座溶炉，将我的人格在其中淬炼、锻造。它教会我何谓踏实——像牛犁地，一步一个脚印；教会我何谓忍耐——像种子在土里，等待破土而出的那一天；更教会我在纷扰与沉默中，如何守住心底的那份本份。 而今回头望去，人生真如耕种，四季轮回，有播种的期盼，也有收获的喜悦，自然也有歉收的落寞。有些当时的错过，如今看来，未尝不是一种深藏的成全；而那些曾经的遗憾，在岁月的沉淀下，也终于化作了唇边一抹感念的微笑。 我那短暂的插队岁月，虽只是时间长河里的一朵浪花，记忆却悠远又如陈年的酒。枫树墩，那块肥沃而秀丽的土地，它是我青春远征的起点，是我身份转换的站台，更是我品性与风骨得以成型的加工厂。这一切，刻骨铭心，足以让我用一生去回味，去珍藏。 开心笃定2021年初稿 备注： 《枫落乡痕----我的知青心绪》原为叙事散文，后改为记事文被录用情况： 1、《回忆我在枫树大队的知青岁月》（2022年7月《枫树村志》录用，岱山县枫树村志编纂委员会，中共岱山县委宣传部编2、《铭记插队时光》（2022年11月《岱山知青》录用在岱山县政协文史资料与教文卫体委编）3、《务农情怀》（2023年2月录用在《油岭知音》第6期，三江知音杂志社编） 2025年11月2日枫树村部分知青参观“岱山知青馆.岱山慈善驿站留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