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向着明亮那方（尾曲）

纸音

在我的人生之中，最初知道梦想和热爱这种东西，是读高中的时候。

高中时期，我读了戴安福茜的故事。附：

戴安福茜1932年出生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相貌平平的她从小就对动物有着浓厚的兴趣，尤其向往非洲那片神秘的土地。

大学毕业后，她成为一名医生，1963年，她却放弃优厚的薪金离开令人羡慕的岗位，向银行借款，到非洲去了七个星期。1966年，人类学专家利基教授钦佩她的意志，派她到非洲高山雨林考察。她开始踏上与大猩猩打交道的艰辛道路，在原始森林中度过了以后漫长的18年生涯。高山雨林，海拔三千米，不仅容易让人患上高山病，还会常受到野兽袭击，更主要的是与世隔绝，产生一种深重的孤独感。当她头一天踏上这块土地，向导为她安置妥当后离去时，她就害怕得紧紧抱住了帐篷的柱子。    

她每天要爬45度的陡坡，踏过没脚的泥泞，迎接时而豪雨，时而冰雹的袭击，还要和当地土著人的叛乱，疯狂屠杀大猩猩的残暴行径斗争。而她始终爱的大猩猩，起初对她也并不欢迎，雄性大猩猩高达1.80米，体重达300公斤，胸部发达，胳膊粗壮，强大下颚配有长满獠牙的嘴巴，煞是凶猛，他就是这样艰苦地开拓她的科学考察工作。她学会了大猩猩进食的动作和叫声，遇到大猩猩就模仿它们一样挠痒，捋毛，捶胸，发出和它们相似的尖叫，蹲在地上像它们一样津津有味地嚼野芹菜……大猩猩对她渐渐产生兴趣，甚至可以走上前去和她握手。这是有史以来出现的一次奇迹。她以惊人的毅力征服了大猩猩。16年后，1983年，她出版了被誉为“大猩猩研究史上的里程碑”式的专著《雾中的大猩猩》。

1986年元旦前几天，一群偷猎者闯入她的营地，因她坚决保护濒临灭绝的大猩猩，被这群人残忍地用砍刀劈死。

1986年1月，这位女科学家被埋葬在大猩猩公墓里，永远地长眠在她心爱的大猩猩朋友之中。她的墓碑上用斯瓦西里语刻着她生前曾留下的遗言：一个没有男人陪伴，生活在山林中的老妇人。

这个故事的开篇有一句话：“当飞蛾扑向火焰的时候，它没有想到自己的结局。”

当年读这个故事时，我对这句话很困惑。于是便写信跟我的一位同学讨论：“当飞蛾扑向火焰的时候，它到底有没有想到自己的结局？”

我的同学在回信里说：“当飞蛾扑向火焰的时候，它不是没有想到自己的结局，而是根本不需要去想自己的结局。因为飞蛾扑火这一现象源自飞蛾对于光明的一种与生俱来的追求。”

在读他的回信时，“追求”一词深深地刻在了我的骨子里。自那时，我知道了，人，是要有热爱有梦想的。

二十岁那一年，我曾在一个文学网站上，写下了我的六个“梦”：

我的梦想之一是将来有一天我要拥有一个自己的书屋。我要在书屋里放满我喜欢的书，在每一个阳光灿烂或没有阳光的日子在小屋里读书，并把这些书卖给同样喜欢的人。

我的梦想之二是将来有一天在我居住的房子附近可以有片海。我可以时常向那片海倾诉我的快乐和不快乐。

我的梦想之三是将来有一天我要写出自己的作品，写出我所有的喜悦和忧伤，记下每一个在我生命中停留过的人。

我的梦想之四是将来有一天我要一个人离开我生长了二十几年的家乡，走过一个又一个城市，然后在某个陌生的城市，找到我最爱的人。从此，永远地住在一个地方，永远地守在一个人身旁……

我的梦想之五是将来有一天我要有能力让我所有的亲人和朋友远离灾难，远离疾病，远离痛苦，让他们生活得比我幸福……

我的梦想之六是将来有一天，写这篇随笔的我和读这篇随笔的你，可以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

后来，我长大了，不再做关于流浪和漂泊的梦，不再写飘忽的文字，我的生命里有了他，有了家，也有了我的小太阳。

2016年的春天，爱人忽然送给我一本书，书的名字是《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我重又看到让我的眼睛闪闪发亮的两个字，看到那一刻，我流下了久违的泪水。

2016年5月20日，我在位于我家附近的一间仅有30几平米的小门市上挂了一块招牌，牌子上写着四个字:“小爱书吧”。

很快，小爱书吧1.0升级为2.0，在2.0的房主把房子卖了以后，又进入了小爱书吧的3.0时代，我在一栋社区综合体的三楼，挂上了更大的一块招牌，是琼为我做的设计。爱人说，每次路过那栋楼，都会看到那块异常显眼的牌子，心里也会不由地升起一种荣耀感。

在熬过了一个没有暖气的冬季终于迎来春天以后，小爱书吧所在的三楼，入驻了一所规模很大亦很有实力的培训学校，是做街舞培训的。

街舞与阅读写作，近千平与近百平，这样激烈的业务冲撞与悬殊的实力差距令每日沉迷在教学之中的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在历经两个月铺天盖地的找房无果后，小爱书吧，黄了。

2018年5月里的一天，我的妈妈陪着我一起，变卖了小爱书吧大部分的固定资产。

那一日的狼狈不堪，我永不愿回首。

依然记得妈妈伏在我耳畔的轻声而又微弱的劝慰，记得她固执而倔强地背走了小爱书吧的桌椅和黑板。此刻回想起那一幕，会让我联想到朱自清笔下的《背影》。

她说:“万一你以后还干呢？万一还能东山再起呢？”

说这句话的妈妈，眼睛里写满了对我的理解和心疼。

说这句话的妈妈，显得是那么无助，又是那么坚定，那么一往无前。

我的梦想在那个五月，碎得渣儿都不剩。

在那以后，我又上班了。在一个做儿童阅读的互联网创业公司，出任专家和讲师。

那份工作其实很好，也很适合我。

然而，因为心中梦想的破碎，我整个人如一具行尸走肉般，生无可恋。

我抑郁了。在失去我的“小爱书吧”以后。

一日，偶然间，我从一位智慧的长者那里听到了一个词，叫做“熬炼”。

这个“熬”字深深地触动了我。它让我回想起自己曾经读过的一篇文章。我不知道这篇文章的作者的名字，所以没办法署名，我很抱歉。但我很喜欢这篇文章的名字——《熬，是人生最深的滋味》。

有人说，人生就像一碗粥，需要慢火“熬”。也有人说，人生若苦药，需要文火慢“熬”。有人说，人生是一碗汤，需要慢“熬”慢炖。无论把人生比喻成什么，它都是一种经历，经历需要的是时间，用漫长的时间去经历，这就是“熬”。人生用一“熬”字，初听会觉夸张，可实则如果每人能够静静地坐下，细细地体味自己人生经历的种种，恐怕无论男女老幼，都会觉得这一字用得实在精当。

林语堂说过一句话：“捧着一把茶壶，把人生煎熬到最本质的精髓。”记不清什么时候读到这句话，只觉得特别精辟，林语堂所说的“这壶茶”，已经不只是“壶泡之茶”，应当是“心灵之茶”。那就是在我们每个人心中，当我们遭遇人生的林林总总境遇之时，都可以给自己觅到一份心灵之茶，能够让自己在如茶般的浸润当中寻求到一种寄托，寻求到一种安慰，寻求到一种平静，然后让自己可以安然度过。

所谓“熬”，是不轻易放弃，不轻易改变，是欢喜中持有一份凝重，悲哀时多留一丝希望是对生活的负责任，是谨慎对待每一个属于自己的日子。“熬”带有云淡风轻的意味，有着奋进向上不任人安排布局人生的味道，知道人生就是这么错综复杂不尽人意，对于所有的合乎常规不合乎情理的都要抱着豁然的心态。

“熬”，表面上是一种考验，实际上是一种升华。每个人各自不同的人生经历，都有不同故事的人生。如果想有一个丰富多彩的人生，就需要慢慢去“熬”，慢慢去经历，慢慢去品味慢慢去体会。只有走过了这个过程，才能尝到其中的酸甜苦辣。所以，用“熬”这个字来形容人生，是最恰当不过的了。在漫长的人生中，什么都不是一眼看到头的，一时的春风得意算不了什么，一时的失败其实也不能算数。

纵观历史，孙膑能“熬”得住，完成了举世闻名的《孙子兵法》；司马迁“熬”得住，花了十八年时间完成长篇巨着的《史记》……相反有的人禁不住诱惑，“熬”不住便把人生之路走的一塌糊涂。因此说，“熬”住就是一切。

在人生的道路上，每个人遇到的都不会是一马平川，在“熬”的过程中，每个人都要尝遍各种各样的味道，咸味儿的眼泪，甜味儿的幸福，酸味儿的记忆，苦味儿的失败……但是，只要我们慢慢地“熬”，耐心地过，永远保持美好的希望和憧憬，过后你就会发现你会拥有人生里最为珍贵的历程。

人生进退是常事，关键是能够“熬”住。“熬”就是不轻易放弃，不随便离开自己的位置就在那里一步步的努力，达到理想的目标。“熬”得住就能笑在最后。“熬”要有耐心，“熬”不是你一个人“熬”，而是每个人都在“熬”。

“熬”的过程其实就是人生多姿多彩的历程。结果固然重要——但，“人，最后总是要离开红尘的”——这，就是结果！因此我们不能就坐着，躺着，闹着，等着离开，所以说人生的意义重在于“熬”，在艰辛的日子里“熬”下去，走下去，充分享受“熬”，在这“酸甜苦辣咸”中缤纷每一个精彩的过程，每“熬”出一步，都是苦乐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回忆里最美丽的画面。

人的一生不足年，不“熬”出点东西来就不叫无悔人生，抱怨是无谓的，嫉妒是痛苦的，“熬”才是实实在在的，人生最值得回味的莫过于享受“熬”的过程，“熬”中自有黄金屋，“熬”中自有顔如玉，“熬”到功自成！

“熬”，关键在于自己的心理调适。世上最好的美汤，都是“熬”出来的。就像茶是泡出来的，豆腐是磨出来的，功夫是练出来的一样，人生也是“熬”出来的。“熬”，是人生最深的滋味！

这一年七月，我还读到了一个发生在维也纳的美丽故事。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名叫奥斯卡。

“今天是奥斯卡妈妈的生日，他想要为妈妈买一份最美的礼物。”

于是，他来到维也纳最热闹的街区格拉本大街，拿口袋中唯一一枚硬币为妈妈挑选了一朵黄玫瑰。

奥斯卡拿着黄玫瑰往家走，遇见了一位画家，画家用他精美的画笔换走了奥斯卡的黄玫瑰。拿着画笔的奥斯卡，在歌剧院门前又遇到了丢失指挥棒的音乐家，音乐家用乐谱换走了奥斯卡的画笔。奥斯卡哼着乐谱上的歌走在路上时，又遇到了喜欢这首曲子的作家，于是，作家又用自己写的书和奥斯卡做了交换。

接着，奥斯卡又遇到了皇后，手忙脚乱的车夫弄坏了奥斯卡的书，为了安慰奥斯卡，皇后给了他一盒紫罗兰蜜饯作为补偿。

在美丽的多瑙河畔，奥斯卡遇到了一位因没准备好妈妈的生日礼物而哭泣的小女孩，善良的奥斯卡于是将紫罗兰蜜饯送给了她。在奥斯卡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因没有生日礼物给妈妈而悲伤时，小女孩再次出现，将别在胸口的“最美的黄玫瑰”送给了奥斯卡。

奥斯卡终于回到家，他将美丽的黄玫瑰送给了妈妈，收到了礼物的妈妈，抱住他说：“真美。”

故事中，小男孩奥斯卡想要为妈妈买一件最美的生日礼物。

当他遇见那朵夺目的黄玫瑰时，他说，这是最美的礼物。当手中的黄玫瑰变成精美的画笔时，他说，这是最美的礼物。当礼物成为那首悠扬的乐曲时，他说，这是最美的礼物。当他手中捧着那本动人的书时，他说，这是最美的礼物。当得到甜美的紫罗兰蜜饯时，他说，这是最美的礼物。

我想，这最美的礼物，是他珍贵的心意，是他对世界的善良，更是他随遇而安的心境。

在读完这个故事以后，我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我在问自己，我们的生命何尝不是这样一个不停交换礼物的过程？日复一日，我们总是失去着，也得到着。面对每一次“交换”，我们都能如奥斯卡一样欣然接纳吗？

一朵心爱的黄玫瑰让奥斯卡开始不停遇见，不停欣赏，不停感恩与满足。

这朵黄玫瑰终究是属于他的。

在《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这本书里，作者郭斯特说：“我们没有得到或者失去了的东西，会以另一种形式回到我们身边。”

黄玫瑰的花语中包含着道歉，包含着祝福，也包含着等待。

这年八月，我在微信公众号上写下了第五期“绘本阅读指导师”培训的招生文案，主题是《等待，会熬炼成最美的盛开》。

因为没有了培训场地，这第五期绘本阅读指导师培训是在我的家里举办的。依旧是小班制，近十位学员到场。

这近十位学员中，有的是校长，有的是老师，有的是妈妈。她们一起围坐在我家宽敞明亮的客厅里，听我讲故事，听我说阅读，听我谈创业，听我聊孩子。

忘记了那一场培训里，我们有没有哭。只依稀记得，那位在我眼中素质很高的培训学校的校长梅姐说：“原来，小爱老师真的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做阅读。”

因为还能“做阅读”，我又有了生命。

尤其记得，在第五期培训结束的时候，主题曲是怎样嘹亮地响彻我们的耳畔。那首曲子，是由日本的童诗作家金子美玲创作的诗歌——《向着明亮那方》。

我就这样在文字中，在音乐中重新拾起了我的力量。

我又把爱人送我的书捧了起来。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我决意“熬”下去，决意让小爱书吧东山再起，哪怕，居无定所。

在《你只是看上去很努力》一书中，李尚龙说:“现在做的所有不愿意做的事情，现在经历的所有难熬的日子，都是为了以后能在人群中发光。人们会看到那些光芒，而不会看到你之前受过的伤。”

可我并不在意自己是否“发光”，我亦愿意把自己的“伤”公之于众，因为，我喜欢金子美玲的诗，我喜欢李尚龙的书，我也想让更多的人能够听见那一句:向着明亮那方。

刘同在《向着光亮那方》一书的开篇便写下:“这些年，我遇到了一些人。有的人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有的人留下了侧脸的记忆，有的人面对面对视了好几分钟，还有一些人一两年能见一次，剩下一些人一直在我看得见的身边。有时候我想起他们，觉得很暖。我想和你说说他们。”

我也想和你说说他们。我的同学、我的老师、我曾在工作中并肩奋斗的伙伴、我的学员，还有我的学生和家长们。

于是，我有了一个灵感。我要在这本书的后面，安放一个“时空信箱”栏目，请这一路陪我走来的他们为我送来“时空信”，送来“那年的情书”，为时空留下证据，留下纪念。

我想，这些“情书”，是江美琪演唱的《那年的情书》，可同样也是今年的“情书”，是永远的“情书”，一如涛哥所说:“总有离合，但情会永在。”

我的“时空信箱”里，还有几封我想寄出去的“情书”，他们是我一路走来的看见、追随、向往、是我的风雨无阻、是我的一往无前，是我生命中的一道道“光”，是我的一个又一个“小太阳”。

早在成为妈妈以前，她就告诉我:“教育的目的是有一天可以不教”、要“让爱成爱，而非以爱为名的伤害”；她让我知道“要从自己的童年经历中汲取养分。”、“要做孩子内心永远的支撑。”；她促使我去思考“我们是真心在爱，可我们会爱吗？”。她照亮了我，让我看见了理想中的那个自己。她说:《别以为你会爱孩子》，《上幼儿园不用愁》，她说要《让孩子天赋自由》。

在投身阅读创业以后，他说:“谢谢你对这份师生情谊的珍惜。”他说:“孩子写作文一定要先胖后瘦！”他说:“语文教学不是培养能力，是帮助孩子把堵住的地方疏通开。”他说，在小语界，有一种作文，叫原生态作文；有一种语文教学精神，叫“永远在路上”。

她的企业在儿童教育界历史悠久、地位显赫、规模恢宏，然而，在我刚刚投身阅读创业时她却愿放下身价到仅有30几平米的小爱书吧来看我，她吃下我包的我认为“实在不咋地”的饺子，与我谈笑风生。她送花给我，在我创业最艰难的时期给我鼎力的支持！她说:“你多优秀，多专注，多纯粹，多难得！”；她说:“我们是因相似而相吸。”；她说:“忙归忙，可我心里一直有你。”；她说:“我感动于你的坚持！”

他是我的小学同学，985院校毕业的才子，文理科双学霸，我在语文这门学科上唯一的“死对头”。我们一同走过了整个学生时代。三十年相识相知，他一直是我的“护花使者”，时常用他的文字照亮我、感动我，托起我。他，是这个世界上比我还要更了解我自己的人。他说，我是小太阳。可他，也是我的太阳。

我如何配得上他们待我的这些好呢？

我唯有一路向前，像他们照亮我一样，成为他人眼中的那个“小太阳”。

恍惚间，我的耳畔重又响起了那首童年的歌谣，那是我最爱的一首歌。

“我心中有个太阳，我心中有个月亮，我眼前有一片红花绿草，我听到小鸽子的歌唱。我在爱的人间长大，长大的还有我的坚强。只要我心中有个太阳，心灵就不会黑暗无光。”

谢谢你们，我的小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