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日札记

寒江雪

晨光漫过窗棂时，才惊觉案头的日历已翻到“立冬”二字。风是最先递来消息的信使，晨起推窗，往日里还带着些暖意的风，此刻竟裹着清冽的凉意，掠过耳畔时，像极了旧年冬夜里外婆缝补衣物的针线，轻却分明地触着肌肤。

院子里的银杏该是等不及了。昨日路过时，还见满树金箔似的叶子缀在枝桠上，今日再看，已有大半铺在地上，踩上去簌簌作响，像是大地在轻声数着时光的脚印。

母亲一早便从储物间翻出了厚棉被，棉絮里还裹着去年冬天的阳光味道，她将被子搭在晾衣绳上，拍了拍，扬起的细尘在晨光里跳舞，倒让这清冷的日子多了几分烟火气。

厨房里飘来萝卜的甜香。老辈人总说“立冬吃萝卜，不劳医生开药方”，母亲正将萝卜切成滚刀块，和着排骨在砂锅里慢炖。锅盖缝隙里溢出的热气，模糊了窗上的玻璃，用指尖轻轻一画，便能画出小小的冰花模样。

我坐在炉边剥橘子，橘瓣的酸甜混着肉汤的醇厚，忽然明白立冬从不是萧瑟的开始，而是日子往暖里走的信号——就像候鸟归巢，就像家人围坐，所有的寒凉，都在这样的细碎温暖里，悄悄没了踪影。

暮色降临时，风小了些。远处的路灯亮起来，晕出一圈圈暖黄的光，将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裹紧外套往家走，心里盼着那锅排骨萝卜汤，盼着饭后和家人围坐在沙发上剥瓜子，听父亲讲他年轻时立冬时节的趣事。原来立冬最动人的，从不是飘雪的浪漫，而是我们知道，从此刻起，所有关于温暖的期待，都有了具体的模样——是热汤，是厚衣，是灯火可亲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