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的展笺——于南通菊展

木槿

　　题记：一年一度的菊展分别在文峰公园、唐闸公园（精品屋）、唐闸北市景区（以菊促商）铺展而就。作为市花，它高洁的品质和俊俏的容貌，融进了城市的血液。

　　于是，我走进了这秋的核心，首先迎接我的，便是那光。它似乎也格外眷顾这里，不再是夏日那般白晃晃的、带着重量地砸下来，而是变得澄澈而温柔，它流连于每一片花瓣的尖梢，极有耐心地，用金黄的丝线为其勾勒出一道莹润的轮廓。这便是秋的韵味了，不张扬，却自有其不可忽视的华彩。

　　这华彩，在文峰塔下，铺展成了一匹巨大的、多彩的绸缎。那塔的沉静之影，恰好做了这匹绸缎最稳重的衬底。菊们攒聚着，依偎着，从灼灼的明黄到沉静的绀紫，从素净的月白到热烈的火红，层层叠叠地漫溢开去，仿佛是将天上的一段霞光裁剪下来，永久地铺在了这里。

　　我蹲下身，去看那更细微的景致。花匠们是别具匠心的，他们将花儿布置成各种形态：有的安放在素雅的白瓷盏里，像一盏盏斟满了秋意的酒杯；有的攀附在紫云纱一般的屏风上，迷离而幽深；还有的垂挂下来，成了碧绿的丝绛，随风轻摆。

　　而我的思绪，却不由得飘向了不远处的唐闸。那老旧的街巷，斑驳的砖墙，是凝固了的时间；而这里飘逸的、无所不在的菊香，却是流动的、鲜活的生命。这香气，仿佛是从百年前的书籍扉页里散发出来的，正以一种无声而磅礴的姿态，在今日的晴空下，书写着一首关于绚烂的、流动的诗章。

北市景区那泛着青光的旧砖地上，撒满了斑斓的色彩，在商业氛围浓厚、满满的烟火气中，菊花成了点彩派的画作，成了秋天写给大地的、一页页散落的密码，燃起生命另一番形态的活力。

　　有人说，菊是隐逸的，是孤高的。可我眼前这南通的菊展，却全然是另一番气象，它充满着青春的、蓬蓬勃勃的感动。你看那一簇簇向着阳光、开得毫无保留的，花瓣舒展，色泽明亮，多像情窦初开的少女？她们含情脉脉，欲语还休的样子，教人心里无端地生出许多柔软来。再看那另一旁，茎干挺拔，花盘硕大，一团团一簇簇拥挤着向上的，又恰似青春健硕的少男，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气，热情洋溢，仿佛要对着蓝天呼喊。微风里，裹挟着的是她们清甜的芬芳；阳光下，跳跃着的，是他们明晃晃的笑脸。我行走其间，几乎要被这生命的欢愉所淹没。

　　我缓缓地走着，看着，觉得自己不像是在游览一个展览，倒像是在参观一座古老城郭的装订作坊。这一片片展区，一处处景致，就是一幅幅已然画就的、会呼吸的画页。整座南通城，仿佛都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匠，正细心地将它们串联、压平、缝合，最终要装订成一本厚重而华美的画舫。是的，是“画舫”，因为它不仅可供静观，似乎还能载着人，在这流动的秋光与秋香里，缓缓航行。

　　秋日的暖阳，此刻已升得高了些，撒下的光芒愈发显得柔和。它像一种鼓励，让菊儿们舒展出更自在的弧度。那一片片弯曲的花瓣，不再是静态的陈列，忽然间都有了舞姿，袅袅娜娜的，带着东方的、含蓄的妖娆。这满园的秋色，哪里只是秋色呢？这分明是大地在沉寂之前，用尽全部的色彩与生命，写给蓝天的一封长信。信里没有文字，只有光影，只有姿态，只有香气，但每一个路过的人，似乎都能读得懂。

　　作为市花，菊儿高洁中浸透着浪漫，以一种幽微、渗透的方式，弥散在花展的每一个角落。而那更明亮、更炽热的绽放，正从濠河那波光流转的堤岸开始，像一道温暖的、金色的血液，静静地，静静地，流进了这座千年古城永不停歇的、脉动的血管里。秋天在这里，不是终点，而是另一个更为沉静、更为内敛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