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不如怀念

李亚菲

　　四十年前在集上一见钟情相爱，四十年后再见才知相见不如怀念。

——题记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旬，在那个久远的年代，每逢集日，赶集的人山人海，热闹非凡。而当腊月过年临近之际，这集市更是拥挤的密不透风，人与人摩肩接踵，几乎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高干子弟赵俊凯忙着购置年货，怀里刚买的折叠春联红纸不慎滑落，可周围人挨人、人挤人，他连弯腰的空隙都没有。这时，一位穿红棉袄的女青年从人群里俯身捡起红纸，轻轻递到他面前。

“你好，这红纸是你掉的吗？”清脆的声音穿过嘈杂，赵俊凯抬头就撞进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女子微笑时，脸颊上的两个酒窝更添几分动人，清丽得像春日刚开的花。他忙接过来道谢，又忍不住主动开口：“你好，我叫赵俊凯，你呢？”

“我叫林美娟。”林美娟抬眼望去，眼前的青年身材挺拔、浓眉高鼻，俊朗得让人不敢多看，话音里不自觉带了点羞意。两人聊着竟发现同岁，都是今年高中毕业，一个在县中学，一个在二十公里外的镇中学。

　　他们虽然没有同窗共读，但彼此之间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有说不完的话题。在那个青春洋溢的年代，二十岁左右的他们，心中满怀朝气与心愿。一见钟情用在两人身上恰如其分。自那天起，书信成了他们情感交流的纽带，集市也成了约定相见的浪漫之地。俊凯会提前买好美娟爱吃的蛋糕，而美娟把绣好的鞋垫藏在布包里，趁人不注意塞到他手里。他们在集市上分享生活里的喜怒哀乐，畅聊人生理想，感情在一次次交往中愈发深厚。

不知不觉转眼间一年多过去，两人私底下确定了恋爱关系。然而，命运却给他们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他们的爱情遭到了俊凯父母的强烈反对，只因为门不当户不对，打破了两人的山盟海誓。

在那个传统观念根深蒂固的年代，俊凯的父母死活不同意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农村媳妇，为了让儿子和美娟分手硬逼儿子去当兵。俊凯最后实在无力抵抗父母的压力，最终无奈和美娟分手当了兵。

分别的那一天，依旧是在集市，只是氛围却截然不同。曾经的欢声笑语已被沉默与泪水所取代。俊凯望着美娟，眼中都是眷恋与愧疚：“美娟，对不起，父母非要我当兵，我不能违背父母，你一定要好好的。”美娟泪流满面，她攥着刚绣好的、绣着“平安”二字的鞋垫，却没敢像往常一样塞给他，哽咽着说：“俊凯，我会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分手后的两人都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俊凯在部队几年后才慢慢走出和美娟相爱的痛苦，后来提干留队，经人介绍娶了领导的女儿，有了孩子，日子过得平淡安稳， 只是心里头总装着美娟的影子。

美娟和俊凯分手后，她无数次在梦中见俊凯的身影，醒来却发现只是一场空。她的好朋友劝她放下，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可她始终无法忘记那段美好的回忆。媒人给她介绍好多对象她始终不愿意，二十多岁，在那个年代已经是大龄剩女，在父母的逼迫下，和邻县的一个小伙子结了婚。同样生儿育女，日子过得琐碎而忙碌。可每当夜深人静，她总会想起与俊凯一起在集市上漫步，相互倾诉的情话，点点滴滴如过电影一样浮现在脑海里。

一晃四十年过去。赵俊凯退休后，和爱人特意从省城回县城陪老母亲一段时间；林美娟趁孙子放暑假，从邻市儿子家回来看望老父亲。两人都没想到，会在县城街道上相遇，赵俊凯刚从药店出来，手拿着给母亲买的钙片；林美娟正站在路边，给父亲打电话，两人一个转身、一个回头，目光撞在一起的瞬间，陌生的轮廓里突然透出熟悉的影子。时间像停住了，两人都下意识攥紧手里的东西——几十年的时光，全凝在这一眼里，有惊讶，有怅然，还有说不出的滋味。

　　曾经帅气的俊凯已被岁月磨去了棱角，身材发福，穿的T恤领口松松垮垮，头发稀稀拉拉地贴在头皮上，如今的他，往昔的帅气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沧桑的容貌。年轻时娇艳动人的美娟，如今体态臃肿，笑起来眼睛周边的皱纹很深，两鬓的头发已染上白霜，往昔的娇艳全被岁月磨没了。

他们找了一家咖啡店坐下，想要聊聊这些年的经历。可是，当话到嘴边，却发现彼此之间已经有了深深的隔阂。俊凯谈论他在职时的魄力，美娟讲述家长里短的琐碎。他们努力想要找到共同的话题，却发现怎么也聊不在一起。

分别的时候，赵俊凯和林美娟握手告别，彼此心里都五味杂陈。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走了几步又都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随即笑着加快了脚步，那份藏在回忆里的悸动，终究抵不过眼前的踏实。

俊凯回到母亲家，看见妻子正和母亲坐在沙发上聊天，心里忽然明白：曾经的人过去就过去了，陪自己走过柴米油盐的，才是最珍惜的。美娟回到父亲家，想起俊凯聊天时的张扬，还有他不再英俊的模样，心里那点残存的念想也放下了。

那之后，两人再没见过。偶尔某个瞬间会想起那段爱恋，心里泛起一丝涟漪；偶尔梦里还会回到当年的集市，但仅仅是一闪而过，相见，不如怀念，让那段青春里的爱恋，永远停在美好的时光里，才是过往的珍藏。

作者简介

李亚菲，系中国女摄影家协会会员、陕西省女摄影家协会副秘书长、榆林市女摄影家协会副主席，同时也是榆林市作家协会会员。

众多摄影作品在省市摄影赛事中获奖达数十次，曾经有不少作品频繁刊登在论坛头版头条。摄影作品先后在土耳其、台湾以及省市多地展出。文学作品经常刊登在《老年报》《凤凰资讯报》《金秋》《陕北文化》等各类杂志。

热爱拍摄，善于用镜头定格美的瞬间；钟情写作，擅长书写人文纪实平凡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