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一个难忘的日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每年的十一月四日,都是我思绪万千,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的一天。其实这天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依然是日出日落、依然是一日三餐,依然是平淡的几件事,:读书、写字、散步。这一天是只所以記的那么牢固,只为这天是我踏上劳动者大军的里程碑!</p><p class="ql-block"> 我天生记忆差,什么时候上学,毕业都是有年和月,日就记不清了。唯57年前的11月4日,如刀刻斧凿般的刻在心里。这天是我到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去的日子。绿皮火车、大卡车拉我到人生第一站,黑龙江省梧桐河农场九分场,11月5日正式入场,成为农业工人。月薪32元,本哥们有钱了,再也不是无产阶级了!浙江的荒友们有互助会,每人每月交十元给会里,这样到年底他们都能买一块一百二十元的手表。还是南方人精细,有经济脑瓜,也有韧性,能能苦耐劳。我的北方荒友们都是无手表的,黑粗手腕空空如也。天天吃东北大米,比现在的好吃多了。猪肉炒粉条一角五分一盘,我一顿饭吃四盘,米饭半斤多,要是馒头就四五个,加之入了烟民队伍,三十二元所胜无已,所以我永远是月光族。</p><p class="ql-block">我天生是粗线条的,不知什么是苦和累。做什么都尽求完美。既然种地就种好,就得像农民,所以付出的很多,也很辛苦。农场的六年是我今生最好的大学,在那是我学会了吃苦耐劳和任劳任怨、在那里我学会了战胜困难一往无前、在那里我学会了在艰苦的条件下刻苦学习、知行合一。一年四季在稻田里摸打滚爬,生活是充实的。少年时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我彻底的变成了地道的农民。</p><p class="ql-block">春天当大雁飞回时,是水稻播种的日子。水浸泡的黑土地软软的,拉着播种车缓缓行走的水田里,地下的冻土层还没有融化,一会儿赤足的脚就冻的红红的,变得麻木没了知觉。此时方知农民的不易,我一生敬重农民,他们是中国的脊梁。田埂两侧的女孩们负责拉线绳,播种车沿着白线走,一行行笔直的稻种撒在春天的沃土上。时有天鹅、大雁和白鹳到田埂上看热闹,黄鼠狼有时也从洞里跑出来在池埂上玩耍打闹。它们都是些小偷,每年都偷稻子储藏到洞里过冬。</p><p class="ql-block">播种之后我们就轻巧多了。五月绿油油的稻苗从地里穿出来,像一片片绿色的锦缎,在春风里摇曳着、摆动着,春风、春雨、春水,演奏着一曲悠扬和谐的北国之春。稻苗长到二十多厘米左右是除稗草的时候,它的叶脉是灰色的,这是和稻苗的区别。开始常常扒错,把稻苗拔掉了。除草的时候天暖和了,水也是温和的,这是我们一年最惬意的时候。一帮十七八岁的姑娘、小伙子们在田里说说笑笑,队长深谙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诀窍,除草和修水利刨冻土都是一男一女两人一组。我的荒友们不少都修成了正果,成就了一对对儿美好姻缘。我和妻初识,她才十七岁。想起那今生负我不负她的歌,而今我们都老了,我的不少荒友都走了。每到十一点吹哨收工,从地里回连队几乎是小跑的。这就是出工如拉纤,收工如闪电的顺口溜的写照,其实我们早就饿的肚子咕咕叫了。</p><p class="ql-block">时间永远是最伟大的魔术师,她让你不知不觉,毫无怨言的变老,她会给你变出一个孩子,让你成为爸爸妈妈。时光也会让稻子从播种到稻穗低垂,趾高气昂的对你说,主人我成熟了,该是收获的季节。从种到收的一个时程约六个月。十月是龙江水稻收割的时候,一片稻海,满眼金黄。丰收的季节是快乐的,并没有除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艰辛。我一天大概能割一亩地左右,算作很能干的了。比我快的荒友是戚胜,也是我的好友,可惜他在二十多年前就故去了。割水稻很累,稻杆能把手指肚磨破出血,稻芒可把胳肢窝扎出一条条血道子。</p><p class="ql-block">蓝天一碧,秋高气爽,割累了直直腰,看到一字形或八字行的群雁南翔,冬天要到了。小偷黄鼠狼开始偷粮,狐狸🦊常在远处看我们干活 ,估计他们是抓小偷的。逮到黄鼠狼和老鼠🐀就是一顿鲜肉大餐。我们那时机械化程度低,不像现在收割和脱谷同时完成。割完的稻子要用拖拉机拖着大爬犁拉到場院,人也背稻子到場院。</p><p class="ql-block">每年十二月中旬是梧桐河农场最冷的时候,零下三十几度的低温季节是脱谷的时候。我们的革命口号是冬战三九,夏战三伏。我们无论在何时都会有鼓舞斗志的口号,她是一种精神的慰籍,是一个群体的战鼓和号角。</p><p class="ql-block">場院的脱谷机日夜不停的转,三班倒的脱谷,八小时一换班,最苦的是夜班,天太冷了,滴尿成冰。连天上的星星都冻得躲我们远远的。夜冷星稀时腊月,天寒地冻顶朔风。稻子从脱谷机出稻口灌满麻袋,一袋袋的抗着上垛,每袋大概120多斤。我的工作是没人愿意干的活,在脱谷机后面接稻草,由背稻草的人背到大草垛上。这是个苦差事,灰尘和稻芒从出草口落下,风一刮就灌到脖子里,扎的脖子奇痒无比,一个班下来闹得灰头土脸的。有一次天冷,鞋里的乌拉草放多了,鞋挤脚,血液循环不好。换班睡觉太累了,梦中感到右脚指痛,天亮一看指甲黑了,卫生员说只能慢慢的脱落,后来我瘸了一段,有别人背着去食堂吃饭。</p><p class="ql-block"> 六年的劳动在我去西安读书时结束了,从那开始我整整工作了五十年。我至今还深深的挚爱着她,那片广袤无垠的沃野,九曲十八弯的嘟噜河,那片天然泽国的湿地,滔滔的梧桐河,奔腾激越的松花江,还有分场北的老等山,她是抗联的军服场,也是李兆麟,赵尚志等烈士战斗过的地方。那儿春天遍地黄花,秋季芦花摇荡,冬天大雪纷飞,是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地方。后来的日子里,我几乎走遍了黑龙江省东部地区的许多农场,那里有我很多朋友,2018年冬,海全(我的好友,三年前故去)拉住着我跑了一圈,向老友告别,我不再工作了。在绥滨农场,朋友们告诉我四十岁以下的年轻人种地的很少,不少人都走了。大半个世纪的黑土地的情怀,深深的刻在骨子里了。生与死,长于斯,工作在那片熟悉的土地上。即使客死他乡,也会魂归故里。</p><p class="ql-block">2025.11.0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