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昌硕｜写出来的国色天香

伯寧

吴昌硕（1844——1927），原名俊，俊倾，字昌硕，又署仓石、苍石，多别号，常见者有仓硕、老苍、老缶、苦铁、大聋、石尊者等。别号缶庐，晚年自称吴字，浙江安吉人，中国清末民初的篆刻家，亦工书法、绘画。

吴昌硕笔下的牡丹，从来不是娇养在宣纸上的富贵花。他写的不是胭脂色，不是绮罗香，而是金石铿锵，是风雨傲骨。

一管狼毫，在他手中便是刻刀。下笔如凿，中锋直入，纸面上能听见“唰”的一声——那是石鼓文的筋骨在宣纸上复活。花瓣不是晕染出来的，是写出来的，一笔一顿都有篆籀气息。浓墨重枝如铁铸，淡赭点叶见苍茫。他最爱画风雨中的牡丹，叶子翻卷如浪，花头低昂有态，仿佛在说：富贵何须温室得？历经风霜色更浓。

他的牡丹从不起稿，清水蘸墨，直接挥写。色与墨在纸上冲撞、交融，产生天然的斑驳——这斑驳里，有青铜的锈色，有碑拓的痕迹，有岁月包浆的温润。胭脂里必要调进些许焦墨，让鲜艳沉下去，让富贵厚重起来。看他七十五岁那幅《牡丹水仙》，巨石如碑，牡丹若篆，整幅画分明是一篇金石碑版，铿锵作响。

吴昌硕把文人画的“写”推向了极致。在他看来，画是写的延伸，写是画的根基。他题画诗说得明白：“苦铁画气不画形。”他写的是天地间的蓬勃之气，是生命不屈的倔强之气。所以他的牡丹总带着山野的粗放，枝干虬曲如老梅，叶片泼辣似墨荷——这哪里是魏紫姚黄？分明是苦铁道人把自己的精神种在了纸上。

这种“写”，让牡丹从宫廷苑囿走向苍茫天地，从工笔细腻变成大写意的酣畅淋漓。吴昌硕不是在画牡丹，是在写自己——写他金石为骨的一生，写他浑朴倔强的魂。观者面对这些笔墨，首先感受到的不是花的娇媚，而是生命力的磅礴冲击。这，才是中国文人画最珍贵的传统——以笔墨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