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秋山

一叶惊弦

　　秋雨终于落尽，阳光也慷慨起来，才总算有了秋意深深的感觉。早早晚晚，清寒化作几缕风，从领口与裤脚钻进去，恰到好处。

开始怀念秋山，重阳的仪式是隆重举办了，但秋山总要去登一回，才算圆满。不到山林，怎知秋色几何？

秋山里要有几声笛音盘桓，秋色里要黄黄红红几树绚烂，然后坐在山顶石头之上，听笛音缭绕，看青山红树，饮它几口菊花酒，才算尽兴。只是我们没有携酒，也没有带琴，只有徒步进山。

　　在犹犹豫豫中出发了，路途不过半，车停在一座小楼前。我们是下车呼吸新鲜空气的，路边人家的楼房独门独院，引人注目。实在是这座洋楼过于气派，三层四方，平台宽敞，面朝东方迎日出，背靠竹林听涛声。

院前桂树几棵，散植花卉数丛。门庭紧闭，我们在那看许久，评头论足， 这样高堂华屋，把城里的蜗居衬托的不值一提。最终我们继续上路了，但这座小洋楼，留在此行的记忆深处了。

　　兜兜转转，从我读书的毛坦厂中学经过，车往无为县城边界驶入，过后就是舒城界内。绿茶小兰花就在这个地方盛产，要是春日里来，应该能欣赏小兰花制作，因为途径之处，看见好几座茶厂，也触目可见山林茶树片片。

看地标叫做山七小镇，为啥不叫三七小镇呢。山七连着晓天，山林连着农田。稻田已经收割完毕，稻茬却在这秋日里新发绿芽，苗儿长出寸许，远看颇有“处处怜芳草”之情境。

几群大白鹅散放在田间，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鸡鸭鹅活蹦乱跳了，亲切得很。

两座小镇相连，人口稠密，烟火繁华。集市热闹，闹中又透着安静，因为依托在大自然中的缘故吧，山环水绕，是这样的小镇啊。

茶园过去，出现大片桂林，桂树花期已过，但隐约还是随风送来几阵香气，其中定有月桂。这要是在一个月前，此处定当花香浮动，席卷旷野，整座小镇都弥漫在香味里吧，晚间枕着桂香入睡，何等惬意。

　　渐近万佛之山，路径盘旋而上，海拔愈发的高，人有失重之感，耳朵时时闭气，这也是年岁老去的征兆吧。看来我是去不得高山与高原，那种高反肯定不是我能承受的。

山路十八弯，弯弯考验人的承受极限，我们只得减速慢行。路边丛丛白苇，显出诗意，淡雅如画，清逸出尘。万山苍翠中，点点红树，尤为亮眼，在层出次第中不断相送迎。

后来路中间窜出来四五只羊，把我们吓一跳，看它们有角，盲猜可能是山羊。羊见到车，默默让开路，吃着路边的草与树叶去了。

最后的我们，感觉与最高山齐平，想是抵达万佛之山了，云雾缭绕山顶，此刻林霏没有散开，光线朦胧变幻，仿佛悟空会腾云驾雾，从那一片天空而来。

那群山环绕处，名为白桑园，然而并没有一株桑树。倒是见着翠竹猗猗，风涛阵阵，可见名不副实。

　　万佛之山的景致，我是不敢看的六年后的我，突然发现自己看山时恐高与眩晕。世间的山也大同小异，奇峰异石，自是佳绝。山中景点也是人为炮制，对着景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意思来。

不过，那会儿天是真蓝，云是真白，气息是真洁净。拍到一片云慢慢飘过山顶，那块白云悠哉悠哉地移动，不急不缓，从一座山顶飘到另一座山顶。

“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盘桓。”此刻就是这样的，鸟飞过，云飘过，我坐于石凳之上，背后依靠着两三松。

下山的木头栈道，架在悬崖峭壁之上，人紧靠山一侧行走，不敢看另一边，就这样挨着下行，很久很久，到了半山，紧张渐消失，恐惧也不复存在，一颗心有了着落。

　　一路泉水声声相送到山脚。那腿早已不是自己的了，合脚的鞋子也开始抗议，不知不觉间，下山之路走了两个小时。

路上遇见三三五五徒步上山的游人，午后两三点，相必他们选择缆车下山吧。有人问到，山顶还有多远，我们答到了，还早着呐！听到这话，会不会有人中途退却？后来再有人问，我们一律回复，不远啦，不远啦，可是这样会不会发现被骗了呢？

今日上得山来的，相必回去以后都会得到同样的馈赠，那就是疼痛。疼痛之后静思，这痛中分明也有着快乐，疼得甘之如饴。

　　下山已经四点，饭是吃不成了，饿着肚子吧。景区门口一个农妇提着水在浇菜园，她的菜园在屋前，屋后背靠青峰，山中夜早，斜阳已经有沉入西天的趋势。就想到一首应景的诗来：

数家茅屋小溪东，

衰草寒烟夕照中。

门掩千峰山犬吠，

一篱秋色豆花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