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上开着红玫瑰

山旮旯百合

当怀念自心底骤然流诸笔端，雪地上的玫瑰花在头脑中就愈发渐次艳红了起来。

天寒心似热，日暮弹吉他。31年的光阴弹指一挥间就在我们渐生的鱼尾纹里溜之大吉了！那时的我们尚在C城上学，邂逅在一场银妆素裹满树琼瑶的纯净校园里。年少的你是那么地执着，执着追求一名尚处在懵懵懂懂连九朵玫瑰代表什么意思都不晓得的青春少女。

这是一场没有输赢的爱的拔河！一天少女好奇地问少男：

“开学不到一月，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注意到我并开始发动追求攻势的？”

“那天，你从后排站起来讲着一口不太算流利的英语，款款地不带一丝怯场的神气走向讲台的老外，一句接一句的提句，至于到底提了什么问，我一概没听进去，我只是怔怔地看着你发呆与惊愕。”

少女亦惊诧！继续发问。“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呢？你塞在我课桌里的信，直呼我名直署你名。也那么大胆竟不遮盖青春年华中本该保有一点点的矜持与羞涩。”

“为什么要遮盖呢？爱拼才会赢啊！真爱就该大胆地说出来。”

一时语塞。那天即2025年10月24日见到山川大地玉树琼枝时，记忆的闸门骤然被打开。31年前也是如此白雪皑皑啊。所不同的是彼时呈现的是：“雪地上一人、一吉他、一大束红玫瑰”。白与红，人与吉他，夜的静与琴弦的声。这是刻进骨髓里的画面！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原来，这个尘封多年的画面并没有随如此长久的时间而褪色，反倒是每回忆一次，就鲜亮一次。那年那天那个冰凝雪积的日子所发生的点点滴滴就冷不丁地那么不可思议地又钻进了脑海里面，一幕幕不断上演鲜活了起来。此刻人虽站在海拔4860米高的川西达古冰川顶峰上，心却不由自主地越山涉水奔向了C城的校园里。

“喂，姐姐，你怎样？我看你站了一会儿了。没有高反吧？来来来我帮你拍张单人照片。”回过神来，同伴在唤我。我不仅没有高反，而且还可以浩然踏雪，兴趣盎然，散诞逍遥，边走边啧啧赞叹，一时间高兴得语无伦次手舞足蹈一跃三跳地雪中撒欢拍照留念，喃喃自语也好见人就说也罢：“真的，反正我长这么大，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极其壮观赏心悦目的雪景。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像是上了银河一样。小时候在老木屋门前所见的和后来在C城见到的雪比起来，那真是小巫见大巫没得比。双脚触到高海拔上松软的雪绒厚地毯里，即刻陷进去好深。嘎吱嘎吱走出一条留有自己鞋印的雪路，来来回回乐此不疲！时不时地专门让领口和指尖感受一下雪的冰肌玉骨，耳边也不断传来兀自玩雪人的嘻哈笑声。一个小小的粉色方块屋和几个三角形童话王国赫然出现在眼球里，一切皆浑然天成让人恍若置身于卖火柴的小女孩童话故事里。对于南方小土豆来说，那跟那都美得不像话！感觉是那么的不真实，而不真实的东西都如童话，就像当年的我们一样，就是置身于这样的童话故事里。随着毕业季的到来，终将是个无言的结局。

然而，雪地上悄然长出的一簌鲜红的玫瑰和你那绵长悠扬的吉他声，在记忆深处沉睡了31个春花秋月后，今天在雪山之巅再次叩响了，琴声自天边飘来，自心头暗香浮动。

学校宿舍楼楼下窗户外的雪地里，你小小的身影手持一把吉他从雪之清晨拨弄到雪融黄昏弹唱到华灯初上嘶哑到黑夜寂静无声，我始终没有开门下楼，冷漠到令室友们怀疑我是否天生长了一颗冰冷的石头心。次日，第一个开门出去的室友惊愕发现：门口赫然绽放着数朵玫瑰，红红似火耀人眼目的九朵玫瑰。来自乡野第一次进省城头发长见识短的我顿时惊呼：“为啥不是十朵？”刹那间惹得满室人哈哈大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我默默地虔诚地捧起一颗红心于手掌之中。从此九朵玫瑰就从雪地上长到了心田里，一长就长了11315个晨夕暮旦。

一段芳华煮雪茶，一秋风雪敬桑田。匆匆那年，我们见过太少世面，我们注定互相亏欠，要不然凭何怀缅，从此无少年？今天的我中年的我，问达古冰川之高、人间瑶池黄龙之冰清玉洁借借我们逝去的华韶，再听听秋风瑞雪诉说一场年少同窗情、年长老友情。人生若只如初见，浩瀚星空伴月圆。或许哪年哪月哪天流浪到哪处，恰好路过一间屋前玫瑰盛开窗内暧阁红炉绿蚁醅酒晚来天飘雪，可能不再敢像当年初生牛犊不怕虎那样大胆长躯直入了，而是怯怯地站在窗下壮着胆子试问一句：“能饮一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