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塘絮语：莲叶与树叶的盛宴

陆昊

美篇号：25276955

摄影：林龙亮-字：龙二

晨雾还未散尽，乳白的纱幔漫过塘面，把枯荷、黄叶都晕成了水墨般的朦胧。荷叶早已褪尽盛夏的青碧，蜷曲的叶缘泛着枯褐，像被时光反复熨烫过的旧绸，叶面上凝结的晨霜遇着微弱的日光，化作细碎的水珠，顺着沟壑般的褶皱缓缓滑落，滴在水面上，漾开一圈圈极淡的涟漪，那是秋塘在低声叹息。它们不再是铺展的绿毯，而是佝偻着身子，静静趴在水面上，承接着季节递来的、带着凉意的信笺。

岸边的树林早已被秋意浸透，银杏镀着金，梧桐晕着橙，还有几枝红枫燃得热烈，叶片红得像浸了霞色、蘸了朱砂，如同熟透的果子在风里打了个旋，裹着草木特有的清香，轻飘飘落在枯的荷叶上。一只灰褐色的水鸟扑棱着翅膀，落在塘边的青石上，缩着圆滚滚的身子，蓬松的羽毛沾着星点晨雾。它歪了歪脑袋，黑亮的眼珠滴溜溜转，先啄了啄翅膀上的绒毛，又轻轻蹭了蹭石面的薄霜，便敛了气息，成了这场秋塘私语最专注的旁听者。

一片金黄的叶子恰好落在最靠岸的残的荷叶上，叶子的色彩与荷叶的枯褐撞在一起，像火与土的相拥。叶缘的锯齿轻轻搭在荷的褶皱上，竟生出几分亲昵。这颜色真烈，倒不像秋日用的衣裳，倒像把盛夏的余温都攒在了叶尖。残的荷叶粗糙的脉络蹭过叶子的叶面，撞在一起发出“簌簌”的细碎声响，像谁在翻读泛黄的旧信。叶子微微颤动，金黄里愈发透亮，叶尖的霜珠滚落，滴在残荷的褶皱里。

残荷的叶，轻轻晃了晃，像是在打捞往昔的记忆，枯褐的叶面泛起细微的起伏。夏日，蝉鸣聒噪，阳光烈得晃眼，撑着满塘绿伞，看莲花从苞衣里探出头，白的胜雪，粉的凝霞。可如今枯了，倒觉得踏实。

看这塘水，凉是凉了，却清得能照见云影，连风过的声音都慢了。叶子贴得更近了些，叶脉与荷叶的纹路交错相握，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牵起了手，叶面的色彩仿佛更浓了。

不远处，一片银杏叶挨着另一片卷边的枯荷叶，细声细语地搭着话。鸟儿歪着头，长长的喙轻轻碰了碰石面，目光落在叶子与残的荷叶上，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偶尔有白絮从芦苇丛里飘来，落在它的背上，它也只是抖了抖羽毛，生怕惊扰了这场私语。叶子与残荷还在说着盛夏的骤雨如何打湿荷叶、枝头的晨露如何滋养叶子，说着莲花谢时那片最后落下的花瓣，如何吻过残荷的叶面，说着秋叶红时，枝头同伴们道别的私语。

风又起，更多黄叶簌簌落下，叠在枯的荷叶上，有的嵌在荷叶的褶皱里，有的贴着水面浮在枯荷旁。水鸟扑棱着翅膀，飞到另一块更近的青石上，爪子轻轻点着石面，依旧静静旁听。它低头啄了一口塘水，溅起的水珠落在枯的荷叶上。

日光渐渐升高，晨雾散去，塘面泛起粼粼波光。水鸟依旧缩在青石上，叶子坐在残的荷叶上还在低声絮语，它们相互依偎着静默。秋塘的寂静里，这些草木与生灵的私语，被风裹着，被水载着，被水鸟记在心里，直到霜色渐浓，仍紧紧依偎着，把秋的温柔与怅惘，酿成冬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