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天刚蒙蒙亮，我蹬上旧跑鞋，往湖边红跑道去。晨风带着湿意，吹得人神清气爽。脚底踩上那条红色步道，沙沙作响，像在回应我的脚步。谁能想到，多年前这里还是一片死水，岸边杂草丛生，连苍蝇都懒得飞远。如今湖面如镜，倒映着远处的塔楼与城市天际线，阴云低垂，却压不住这片新生的生机。这红道不只铺在湖边，更像是铺进了时光里，连通了荒芜与清朗。</p> <p class="ql-block">傍晚没跑成，改在清晨碰见了这份静。可我知道，就在这条道上，夕阳曾把一切都染成金红——行人三两，缓步徐行，树影被拉得老长，风一吹，晃晃悠悠，像在低语。那时的天边是柔柔的橙粉，湖水也跟着暖了颜色。可我更爱这清早，人少，声静，只有风铃在远处古楼檐角轻响，叮铃铃，叮铃铃，像是提醒：这湖，醒了。</p> <p class="ql-block">转过弯，柳丝拂面，忽然一道白影从枝叶间掠出——是白鹭。它翅膀一展，露水溅在脸上，凉得我一激灵。它贴着水面飞，长喙如笔，点破一池宁静，小鱼“滋溜”钻进石缝，又探头张望，像看戏的孩子。我跑快，它也急飞；我慢下，它便在半空打个旋，仿佛逗我玩。白鹭挑剔，非净水不栖。记得从前这湖浮着绿藻，臭气熏天，谁路过都得捂鼻子。如今它们肯来筑巢，是湖水清了，也是人心动了。</p> <p class="ql-block">湖上忽然掠过一道银光——一只白鹭展翅俯冲，爪下抓着条鱼，另一只在水边踱步，嘴里也叼着猎物，颈子一仰，便吞了下去。它们不慌不忙，像在这湖上过日子的老邻居。高楼在远处静静矗立，湖面如镜，映着树影、塔影、鸟影。这画面说不出的和谐，仿佛自然与城市终于学会彼此问候，不再互不相让。</p> <p class="ql-block">抬头看，一群白鹭正掠过城市上空。它们飞得从容，翅膀划开灰蒙蒙的天，像写在空中的诗。楼群沉默，树影婆娑，整个城市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唯有它们，已开始了新一天的巡游。我不由放慢脚步，仰头看着，心里竟有些骄傲——这城，终于留得住飞鸟了。</p> <p class="ql-block">远处水面上浮着几个黑点，是鸬鹚。它们悄无声息地潜下，再冒头时，嘴里已叼着红鱼，仰头一甩，便吞了下去。我看得乐，脚步也不自觉轻快起来。这湖底曾淤泥厚积，鱼都活不成，哪来的鸬鹚？如今水草丰茂，鱼虾成群，这些“捕鱼老手”也回来了。它们漂在碧波上，羽毛泛着光，有的低头觅食，有的昂首四顾，像在巡视自己的领地。</p> <p class="ql-block">一只鸬鹚嘴里叼着红鱼，慢悠悠游向岸边，柳条垂落水面，轻点涟漪。一艘白船静静泊在树影里，像在等人，又像只是贪恋这片清静。鸬鹚不惧人，自顾自游着，仿佛这湖本就该是它们的。我蹲下身，看水底——石块横陈，水草摇曳，小鱼成群穿梭，忽聚忽散，像在玩捉迷藏。</p> <p class="ql-block">水清得能见底，小鱼在我影子边绕来绕去，我跺脚，它们“唰”地散开，转眼又围回来，调皮得很。从前这里只有死水和蚊蝇，哪有这般活气？如今水体循环通畅，鱼儿有了家，鸟儿也跟着回来。这湖的生气，不是天生的，是人一锹一铲、一草一木争回来的。</p> <p class="ql-block">身后高楼还在沉睡，唯有古楼檐角的铜铃，随风轻响。红跑道一直铺到湖的尽头，白鹭在天上飘，鸬鹚在水里钻，小鱼在底下窜。我跑我的，它们过它们的，像一群老友，每日清晨在湖边碰头。跑着跑着就明白了：这湖的活泛，不是偶然。是治理清了淤泥，引了活水，种了草，才换来白鹭栖枝、鸬鹚归巢、鱼群嬉戏。风里有草木香，也有种踏实的劲儿——这城与湖，总算学会互相顾着了。我这晨跑，跑的不只是路，是人心换来的山水清音，是生灵归湖的真欢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