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问凡间事，只在此山中

国

山间的风总是来得格外温柔，拂过脸庞时带着一丝凉意，却不刺骨。我与她并肩站在那块刻着红字的岩石前，字迹斑驳却有力，像是从岁月里长出来的。她笑着抬头看我，眼里有光，像是这片山林里最清澈的泉水。我们不说话，也不必说话，脚下的路蜿蜒入林，身后是尘世的影子，而眼前，只有山在等我们。

秋意正浓时，山里的树都烧了起来似的，红得像是要把整个季节点燃。那天阳光正好，穿过层层叠叠的红叶，在我们肩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她走在前面几步，忽然回头叫我，声音轻得像一片叶子落地。我应了一声，脚步也放慢了。这山中没有钟表，不必赶路，也不必赶时间。我们只是走着，像两片随风飘的叶子，落在哪里，哪里就是归处。

亭子在山顶静静立着，飞檐翘角指向晴空。她坐在亭中石凳上，仰头望着天，说这蓝得像是被水洗过。我站在她身后，看红叶在风里轻轻打旋，落在她的肩头又滑下。远处的山峦安静地卧着，像沉睡的老人，守着这片不被打扰的天地。我们不说城里的事，也不提昨日的烦忧，仿佛只要站在这里，就已与尘世隔了一重山。

山高处的树格外粗壮，枝干如龙蛇盘曲，叶子红得深沉，像是吸饱了秋天的魂。我们站在树下，仰头看那片红与蓝天相接，仿佛天地之间只剩这一抹颜色。她忽然说：“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我没有接话，只是轻轻点头。山不会回答，但它一直在等，等风来，等叶落，等我们这样的过客，停下脚步。

清晨的山丘裹着一层薄雾，亭台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幅未完成的水墨。我们沿着小径往上走，脚下的落叶沙沙作响。她走得慢，我便也慢下来。雾气沾湿了发梢，却让人格外清醒。这山中没有喧嚣，没有催促，只有雾在流动，叶在飘，心在静。

一片红叶在阳光下亮得惊人，脉络清晰，像掌纹，也像命运的痕迹。我拾起它，对着光看，背后那座古旧的建筑静静立着，山影在它身后延展。它不说话，却比什么都懂得长久。我把它夹进随身的书里，不是为了纪念，而是想留一点山的气息，带回去，给那个总在赶路的自己。

山顶的亭子被阳光镀上一层金，整片红叶林都在发光。我坐在亭边，看远处山峦在光里渐渐清晰，又渐渐朦胧。她靠在柱子上，闭着眼，说这光暖得让人想睡。我笑她懒，她却说：“懒一点不好吗？山都不急，我们急什么？”我望着她，忽然觉得，这山中的一刻，比城中的一年还要饱满。

山丘上的中式建筑在晨光里静默着，屋檐弯成温柔的弧度，像是在向大地行礼。红叶铺满山坡，像一场盛大的谢幕。我们站在高处，看天色由灰蓝转为明亮，山风拂面，带着草木的呼吸。她说：“这里的时间是弯的，走得慢，却走得深。”我懂她的意思——有些路，不是为了到达，而是为了走。

亭子的红顶在蓝天下格外醒目，像一颗落在山间的朱砂痣。四周的红叶层层叠叠，深红浅红交织，风一吹，便是一场无声的雨。我坐在亭中，看她绕着亭子拍照，脚步轻快。她回头冲我笑，那一瞬，我忽然觉得，这山中的一切，原来都在等这样一个笑容。

两座古亭立在红叶山坡上，远处山影在薄雾中浮动，像梦里的景致。我们坐在其中一座亭里，喝着带来的热茶，水汽袅袅上升，融入山间的雾。她说：“要是能忘了名字就好了，只叫‘山中人’。”我笑，却也心生向往。在这片天地里，谁还需要名字？山知道你是谁，风记得你来过。

小径从山脚蜿蜒而上，拱门掩映在红叶之间，像一道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一位老人拄着拐杖慢慢走过，背影佝偻却坚定。我与她站在一旁，等他走远。她轻声说：“他每年都会来吧。”我点头。有些人，一生都在等山，而有些人，山一直在等他们。我们不说话了，只是继续往前走，脚步更轻，心更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