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最重要的能力，也许是“自相矛盾”

林先生

精挑细淘，得到头条。我是李南南。

今天，我们要讲一个非常有趣的故事。这个故事，要先从一颗彗星说起。这颗彗星的名字叫3I/ATLAS。

其中的ATLAS，是发现这颗彗星的望远镜的名字。过去几个月，3I/ATLAS的热度非常高。为什么？因为它的很多特征，似乎不太符合人类以前所知的彗星的样子。

注意，这里只能说“似乎不太符合”。因为这个论调出现时，人类对它的观察还很有限。

首先，它的轨道太巧了。它的飞行路线会异常接近金星、火星和木星，就像故意靠近一样。其次，它看起来太大了，远超此前发现的星际天体。而且它的反射率异常高，像是包裹了一层金属外壳一样。

就在这个缺乏铁证的时间段里，一个说法开始大范围流传。这个东西不是彗星，是外星人飞船。而且，是带有恶意的外星人造的飞船。有人说它是来侦察的，有人说它会在11月袭击地球。

而现在，真相已经确定。各大太空望远镜都拍到了更清晰的影像。至于那些“异常”特征，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咱们在这就不展开说了。总之，用NASA专家的话说，“它看起来像彗星，做彗星的事，几乎在各方面都与我们已知的彗星相似。”

事情算是尘埃落定。

但是，我们今天的主角，不是这颗彗星本身，而是一个人。在前面那一批“UFO论”的支持者里，有一个人，居然是正儿八经的哈佛教授。

这个人叫阿维·勒布，而且他还不是一般的哈佛教授，说几个身份你感受一下。

勒布一度是哈佛大学天文系史上任期最长的主任，担任这个职务整整9年。他在职业生涯中发表过800多篇科学论文，在学界有相当的影响力。他还担任过哈佛-史密森天体物理中心理论与计算研究所所长、哈佛“黑洞计划”创始主任、白宫总统科技顾问委员会成员、美国国家科学院物理与天文学委员会主席。2012年，他被《时代》杂志评为“太空领域最具影响力的25人之一”。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他坚称，3I/ATLAS是外星文明的飞船，而且是含有恶意的外星文明。

注意，这可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干。勒维早期研究的是其他天文课题，从2017年开始，陆续把全部重心转向了外星文明研究。至于动机，我们并不清楚。但至少从他的行动上看，这绝对堪称“干一行，爱一行”的表率。

从2017年到2025年，整整8年，几次有星际天体出现，他都站出来说，这可能是外星飞船。每次都被科学界批判。每次都被证明是自然天体。

你可能会说，这莫非是他老糊涂了？判断失误？并不是。

要知道，整件事最离奇的地方就在于，他在公开发言里说“这是外星飞船”的同时，他还在自己的博客里做了大量的分析，而且这些分析的结论居然是，“最有可能的结果是自然天体”。

听到这，是不是觉得更奇怪了？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吗？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啊？

关于这些问题，咱们还得从故事的最开始讲起。

勒布的外星故事起点，可以追溯到2017年10月19日。那天晚上，天文望远镜发现了一个东西，这也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观测到从太阳系外闯进来的星际天体。他们给它起了个夏威夷语的名字，奥陌陌，意思是“信使”。

奥陌陌长约400米，是宽度的10倍，像根雪茄。这个长宽比，在太阳系里从没见过。更诡异的是，它离开太阳系时不减速反而加速。

全世界的天文学家都在盯着它，试图解释这些异常。

一年后，2018年，勒布站出来了。他在顶级学术期刊《天体物理学通讯》上发表论文，说，奥陌陌可能是外星文明制造的光帆飞船。对奥陌陌的观测实际上构成了人类与外星智慧的第一次接触。

然后，勒布的世界就崩塌了。同行科学家炸了锅。

天体物理学家伊森·西格尔说：“阿维·勒布一度是位受人尊敬的科学家，但他未能说服同行相信自己的观点，转而迎合公众。”牛津大学天体物理学家克里斯·林托特痛斥这个假说“荒谬至极”。《时代》周刊科学编辑说：“奥陌陌只不过是块石头。在所有可能的情形中，‘奥陌陌’是外星制造的可能性是最低的。”

但是，你以为故事到这就结束了？并没有。

2021年1月，新年刚过，看似跌入谷底的勒布居然出书了，书名叫《地外文明：地球之外智慧生命的第一个迹象》。

紧接着，10个好莱坞制片人联系他。一时间，勒布所有的日程全都排满了。凌晨1点50分，他在接受《早安英国》的采访；凌晨3点，他在接受深夜节目的采访；未来几周，他还有100个播客采访要做。

勒布当时还说，假如我的故事拍成电影，我希望布拉德·皮特演我。

你看，到这步，咱们是不是能看出点端倪了？本来，勒布研究的外星文明，这个领域并不主流。假如按照寻常学者的行事风格，勒布可能很难受到关注，更别提受到资助。但是，他似乎找到了另外一条路。

而就在书出版后，几位富豪主动联系了他，其中4人最终捐赠了175万美元。注意这个数字，175万美元。作为对比，NASA的UFO研究团队所需经费不超过10万美元。勒布拿到的私人捐赠，是NASA类似研究经费的17.5倍。

2021年7月，勒布启动了“伽利略项目”。这个项目号称要开发一个由人工智能驱动的，全球望远镜网络，持续扫描天空，捕捉任何异常情况，调查不明飞行物。

同时，他也开始做学术界根本不可能批准的事。

比如，2023年6月，勒布带着一支队伍，跑到太平洋海底，打捞起50个微小的铁球状碎片。这次探险的总预算是160万美元。他说，这是2014年坠落的流星IM1的碎片，材质非常坚硬，其材料强度高于美国宇航局编入目录的所有太空岩石。这可能是“地外科技文明”的“航天器”的残骸。

你想想，一个天文学家，跑到太平洋海底，花160万美元打捞“外星飞船残骸”。这种项目，哪个学术委员会会批准？但勒布愣是靠自己的方式，把这笔钱搞到了。

当然，勒布的做法也一直受到争议。但是他自己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比如今年，第三颗星际天体3I/ATLAS被发现，勒布又站出来了。他甚至在论文里引用了《三体》的“黑暗森林假说”，推测这可能是“带有敌意的外星飞船”，可能在11月袭击地球。

结果，不出所料，这在学术界又遭到了一轮声讨。但勒布引起的关注，热度要远超3I/ATLAS本身。现在彗星的事已经翻篇了，勒布的言论却依然活跃在社交媒体的推荐流里。

听到这，你可能会说，这不就是一个学者为了让自己的课题被关注，为了破圈，故意刷存在感吗？类似的事情并不少见啊。

确实。但问题是，破圈是个结果，回到手段，具体怎么破圈？这可能需要你，同时秉承几种完全不同的行事风格。

你看，所谓破圈，这个“圈”是怎么形成的？很明显，它是在当事人的日常行为中，自然生成的。你的观点会吸引特定的人，你会为此搜集特定的信息，加入特定的机构，这些因素共同构成了你的“圈”。这也意味着，假如依然按照原来的方式行事，你只是在强化现有的“圈”。

怎么跨越这个界限？也许需要你尝试一套，完全不同的行事风格。

比如勒布，学术的逻辑要求严谨，要铁证。所以他在博客里说“最可能是自然天体”。传播的逻辑要求故事，要想象空间，所以他对外说“可能是外星飞船”。

这两套行为，在他身上同时存在，并行不悖。你可以说他在迎合，迎合公众；你也可以说他在整合，整合各方不同的资源。

需要特别说明的是，他的一些做法在科学界是有争议的。部分同行认为他“模糊了严谨科学与媒体炒作的界限”。

在这里，我们不评价勒布行为的好坏，我想请你关注的，是这套行为也许在某种程度上，体现了当代成年人最重要的修炼之一，这就是，成为一个足够复杂的人。“复杂”在这里是个中性词，指的是能够兼容矛盾的想法。

假如观察那些厉害的人，你会发现，很多人都同时拥有几种不同的行事风格。

比如，马斯克。他有一个理想主义的愿景，让人类成为跨星系生命，实现可持续能源。这个愿景听起来很疯狂，很不现实。但同时，他也是一个精明的商人。SpaceX和特斯拉的商业运营，展现出强大的执行力和商业头脑。你看，他既是理想主义者，又是现实主义者。他同时按照两种逻辑行事。

再比如，卡尔·萨根。他是著名的天文学家，发现了金星的温室效应。但同时，他也是享誉全球的科普大师。他创作的《宇宙》系列，获得了普利策奖、艾美奖和雨果奖。有人批评他“不务正业”，但萨根说，在一个技术性的社会里，科学是做出明智决策的关键性因素。科学家有责任介入社会。

我们曾经讲过《模型思维》的作者斯科特·佩奇的一个观点，这个观点也很适合作为今天的结尾。他说，知识不等于智慧，所谓智慧，是针对一件事，能够同时兼容很多不同的知识。

关于这个话题，咱们先说到这。注意，我们今天的讲述，不是在做对错判断，只是想给你呈现这件事的另外一面，也希望你能从中获得一些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