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香漫绕》长篇小说连载107

诗酒田园

此书谨献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

107 余风负伤

菊花出去了，李月琴回到侧屋，就是余风当初住过的侧屋。

屋子很安静，她坐在床边，看着女儿睡觉。

女儿睡得非常安详，好像全世界的美好都围绕在她身边，不由地笑了笑，戏谑道：“囡囡，小小的就知道爸爸的重要了？呵呵，见到爸爸后，要好好的笑几个给他看，再让他给你取个好听的名字。”跟女儿说了两句话后，眼睛慢慢挪到窗外，感叹道：“囡囡，你来到这个世界真不是时候，为了你，妈妈离开了剧团。”起身渡到窗前，望向远方：“不知方老师的剧团怎样了，也不知紫宸还在剧团没。”仿佛又回到了那慷慨激昂的日子。

那时的演出多有意义啊，演出现场处处是群情激奋的场景，处处是打倒日寇、还我河山的慷慨之声；明明家里都揭不开锅，却也捐出买米的钱来；明明还是少年，却谎报年龄，争着上前线。可现在？看着眼前的自己，像个困兽，不免落下泪来。

“林太太不是叫自己离开卫军吗？就趁这个机会离开他！大小姐跟余风哥哥两人上山去，自己就留在这里开这启蒙班，教孩子们写字，教孩子们唱歌、排戏，即不打扰大小姐和余风哥哥，又离开了卫军，正是林太太所希望的。”

正想着，菊花回来了，李月琴迎上去问：“他们答应带我上山吗？”菊花舌头一伸，想起没说这事，满脸歉意地嗫嚅道：“没说，忘记了。”

李月琴失落地垂下头，但很快又笑道：“菊花妹妹，我想好了，你不进城也罢，我留下来陪你，顺便接余先生教这些学生，我不仅教他们识字，还教他们唱歌，排戏，演出。”

菊花一听很高兴，可想着余先生还没回话，便道：“还是等余先生的回话吧，他同意我进城你就带我进城，不同意，你就留下来陪我。”

不知不觉天黑了，菊花仍像往常一样，坐在门前编着竹篮子。李月琴心神不定，此时的她很想留下来，不知能不能如愿。

菊花直着腰身去捡地上的细竹片，李月琴赶忙上去帮捡起来。菊花望着李月琴，想起什么说道：“二姐，我听老人讲，做新媳妇的，要服侍好公婆，做小媳妇的，不仅要服侍好公婆，还要服侍好你们做姐姐的，是吗？你们做姐姐讲的话，我都得听，都得照你们讲的克做，是不是这样子？”

李月琴噗嗤一笑道：“都什么年代了，还说这样的话？你林姐姐是年轻人，不需要你服侍的，你只需要对老人好点就行了。再有，我再次强调，我不是你‘二姐’，只是你称呼上的‘姐姐’。你可以叫我姐姐，或者叫我月琴姐姐，别再二姐二姐的叫了。”

菊花乖顺地：“好的，我有不周到的地方，你先跟我讲，不要生我气，我小，又是乡下人，什么都不懂。”

李月琴再次强调：“我不是你理解你‘二姐’。只是你称呼上的姐姐。”

菊花似懂非懂地望着李月琴，愣愣地点点头：“我记住了。”

星星悄悄越过了树梢，菊花打起了呵欠。“不早了，二姐，我们早点歇息了吧。”菊花起身道。

李月琴佯嗔道：“叫你别叫二姐，你还是这样叫？”

菊花笑道：“我记住了，月琴姐姐。”

菊花回了里屋，李月琴进了侧屋。

没一会，菊花屋里传出了鼾声，李月琴则睡不着。

月光从窗台射了进来，整个村子安静极了。囡囡似乎睡足了，睁眼望着李月琴，好一会，咧嘴笑了。这一笑，让李月琴瞬间萌化了。初为人母的幸福爬满了脸颊。她贴上脸去，在女儿粉嘟嘟的小嘴上蹭了蹭，又用手指点着女儿的鼻子，轻声道：“今天这么乖？知道这是你小妈家？”话音一落，顿觉脸上阵阵发臊。“好幸福啊！从未有过的幸福！”她乐滋滋地把头埋进囡囡的襁褓里。

窗外的虫鸟声此起彼伏，她很是新奇，蹑手蹑脚下了床，走到窗前。可听着听着，竟听得怪兽的声音，惊悚得很，后突然没有了；月亮不知躲哪去了，再看黑黝黝的树影下出现了模糊的魅影：“那是什么？”魅影接踵向自己扑来，吓得她捂住了嘴，再定睛看，什么也没有。

她害怕起来，胆怯地回头望床上的女儿，见女儿安然地睡着，心神不宁地出了房门。菊花的房门关着，她侧耳听了停，里面只是鼾声，又退回屋里，坐在窗沿边。

刚一坐定，似乎屋顶上又传来沙沙的声响，心里又是一紧，女儿似乎感受到妈妈不在身边，张开嘴哇地一声哭了。她忙上前，抱起女儿到了菊花房门前，鼓足勇气敲了敲门：“妹妹，菊花妹妹，我睡不着，进来跟你说说话。”门没下栓，轻轻一拍就开了。

门一开，一股熟悉的男人体味扑鼻而来，这体味非常熟悉，不正是余风哥哥的体味吗？她深深吸了口气，一脚迈了进去。见菊花一个人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睡得沉沉的，园园亮亮的大肚子露在外面。她上去拉了拉衣服，因衣服太短，怎么拉都遮不住大肚子。“菊花，菊花——”她轻轻唤道。

菊花睁开惺忪的睡眼问道：“二姐，怎么没睡？”

李月琴不敢说怕，只道：“睡不着，想跟你说说话。”菊花翻了翻身，睡意浓浓道：“睡吧，二姐。”头一歪又睡去了。

李月琴抱着囡囡不管不顾上了床，紧挨着菊花躺下了。

身边是个小妹妹一般的女人，但满屋子弥漫着那熟悉的男人味道，内心一阵骚动，家的归属感油然而生。想着卫团副的屋子，那是自己的家吗？不是，自己的家在哪？自己没有家，爸爸妈妈死了，家没了，住的屋子也没了。而现在这间屋、这熟悉的味道，让人特别安详、特别踏实，“这不正是家的味道吗？”她苦笑一声，又反问自己：“这是自己的家吗？”

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说林香儿。

她骑着一匹快马，雇了一马车，把枪支卸在山脚下就上了侯门寨。

侯门寨山上的石门处，两个无精打采的小徒盘着手抱着枪坐靠在石门两侧，听到石阶有响动，警惕地端起枪，朝石阶下大声道：“什么人？”

林香儿放慢步子答道：“是我，上次来过的林姑娘。”

两小徒一人穿着小褂子，一个光着膀子。光膀子的见林香儿，满身怨气道：“我认得你，你还来干什么？”他把“还来”两字说得很重。

林香儿一听，觉得奇怪，反问道：“我怎么就不能再来了？”

小褂子声音低沉略带悲伤道：“侯爷死了，你还来干什么？”

“侯爷死了？”林香儿大吃一惊，紧问：“怎么死的？”

光膀子的道：“就是你们这些人，今天你来蛊惑一番，明天他来蛊惑一番，害得侯爷拿起枪去打仗，这不，第一仗就死了。”

“打仗死的？打什么仗？余先生呢？”林香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门眼。

光膀子道：“就是那个花钱买了很多枪的那个余先生？”

林香儿紧张得呼吸都困难：“是的，是的，就是他，他，他没事吧。”

光膀子的道：“明明应该他死，却偏偏死了我们侯爷。”

小褂子对林香儿道：“余先生也差点死了，现躺在西边矮屋里。”

林香儿焦急万分：“快领我去。”

小褂子正要走，光膀子道：“林姑娘，你还是自己上去吧，他送你上去，就剩我一个在这了。”小褂子骂道：“胆小鬼！”光膀子的怼道：“那你守着，我领林姑娘上去。”

林香儿道：“算了算了，我自己上去吧。”

林香儿上了坪地，乌压压满是人。

一开始看见两人在争吵，很快众人参与了进来，声音越来越大，迅速分为了对立两方，接着开始推搡，人数多的一方明显占优；少数少的一方步步后退。看到人数少的一方有个上次来时认识的青山，正被对方猛地一推，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想上去阻止，又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争执，便仔细听着。

青山站稳后，冲对方吼起来，对方同时涌上一批人，七手八脚推着青山，青山招架不住，身边的人也放弃争辩上前护着青山，对方不依不饶，人也越来越多。这时，一侧冲上来个大个子，他浓眉大眼，怒目圆瞪，挡在青山前面，朝对方喝到：“你们敢动我兄弟？”说着亮起青筋暴起的拳头，青山得到支援，冲对方道：“这次下山打仗，是侯爷同意了的，也是侯爷亲自带的队，现死了人，谁不伤心，你们不去怪鬼子，反倒怪余先生，他不也还躺在矮屋里！”对方没再推搡，仍凶巴巴道：“什么先生不先生的？他是你什么人？是你祖宗啊？这个丧门星，才来几天，寨子就死这么多人！不怪他怪谁？不是他挑唆，侯爷会带人下山吗？”青山道：“鬼子没打到你家，你当然没事，可打到余先生家了，你说他悲不悲愤？我们一个山头的，有什么理由不帮他！”对方另一个道：“你去啊！你们去啊！要去送死你们去啊！别带上我们！”浓眉大眼一看，又亮着拳头道：“有气朝鬼子撒去，别撒我兄弟身上！”

林香儿听不下去，连喊数声，没见人搭理，火爆性子顿起，拔枪朝天放了一枪。

“砰——”地一声枪响，坪地上所有人停了下来，惊异地望向她。她上前一步道：“吵什么吵？十声八声的喊也没人理。”走到青山面前道：“侯三五，我来找余先生，他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