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一坛桂白温岁月，满城秋香候故人。</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 style="color:rgb(57, 181, 74);">——————题记</b></p> <p class="ql-block"><b> 周卡宁</b></p><p class="ql-block">每年这个叫人心尖发颤的季节，心心念念盼了整季的桂花，总在一场裹着微凉的秋雨后，悄悄把桂林城染透。枝桠在风里轻轻晃，湿软的香随雨丝漫开，吸一口都浸着甜——此刻的城，真应了那句“盈眶皆为秋月色，满城尽带桂花香”。穿山酒窑的师傅们已经搬出竹筛，在老桂树下铺展开，等风吹落的金粒铺满筛底，便要用来泡今年第一坛“桂白”桂花酒，这是桂林人刻在骨子里的秋日仪式，连空气里都飘着期待的甜。</p> <p class="ql-block">记得你曾笑说，等满城桂子开遍，要和我寻着香走：先去七星公园看金桂缀满枝头，风一吹就簌簌落满肩头；再跟着秋风里的酒香找穿山酒窑，看师傅把新鲜桂花轻拢着按进米酒，陶坛口漫出的甜香都沾着水汽；最后捧着温热的“桂白”，坐在藏酒洞里听酒香裹着故事漫过来，或踱到相邻的小东江边，看桂花瓣飘在水面，听秋风拂过枝叶的沙沙声。你说要把这场嗅觉的盛宴，酿成甜到心坎的旅行，连梦里都要带着桂花与酒香。为这句约定，我在老桂树下守了整季，看着师傅封完最后一坛新酒，又等酒坛上的红绳褪了原色、换了三圈，连檐角的桂花落了又开，才惊觉已傻傻等了整整一年。</p> <p class="ql-block">可终究是错过了。“空山寻桂树，折香思故人”，当细碎的金黄落在青石板上、藏进草丛间，我才惊觉，又没赶上桂花初绽的那个夜晚，也没赶上和你一起摘桂花、封酒坛的时光。地上铺着的一层小花，软绒绒的，像谁把月光织成了金黄的绸缎，轻轻裹住了整条街。我学着酒窑师傅的样子，捡了些完整的花瓣，风又吹落几瓣，落在肩头，软乎乎的，倒像替你碰了碰我的肩；我把花瓣放进空着的“桂白”酒坛，坛壁还留着去年从酒窑带回的酒香，混着新摘的桂香，倒比往年更添了几分怅然。</p> <p class="ql-block">蹲下身，轻轻捧起一小撮花瓣，凑近鼻尖。那缕香魂幽幽的，不烈，却沁得人鼻间发暖，像极了“桂白”入口时的温软，没有烈酒的冲劲，只有桂花的甜与米酒的醇，在舌尖慢慢散开。指尖捻起一朵，花瓣还带着鲜活的黄，半点没有凋残的模样，连香气都攥在瓣儿里，不肯散。恍惚间，倒真见着了李清照笔下“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的模样，也想起你曾说，这桂花和穿山酒窑的“桂白”最像，温柔得让人心疼，却能在记忆里留得最久。</p> <p class="ql-block">花里的桂，是秋的魂；坛里的“桂白”是桂林人的秋。那香气最是特别，馥郁却不腻人，跟着秋风时断时续地飘，钻遍桂林的大街小巷，飘进油茶小馆，混着茶气成了桂香茶；飘进饭铺，裹着米粉成了桂香卤；飘进寻常人家的窗台，落在从酒窑带回的“桂白”酒坛上，成了刻在日子里的甜。若是少了这桂香，秋天像缺了块拼图，总觉得空落落的；若是少了温香的“桂白”，桂林人的秋，便少了这份能捧在手里、暖到心里的念想。就像这满城馨香的山水里，少了你的身影，我的日子，也添了几分说不出的无奈与悔憾。</p> <p class="ql-block">好在桂林的桂，总肯多留些时光；坛里的“桂白”，也能等得故人归来。开了又落，落了又开，桂开二度的轮回里，香气能绕着城飘上一个月；新酒封坛，旧酒开封，穿山酒窑的“桂白”醇甜，能在陶坛里存上好些年。此刻若你肯来，风会跟着你的脚步，花会迎着你的目光，我早把去年从酒窑带回的旧坛找出来，在炉边温了小半时，酒窑的师傅也会为你留着半盏温热的新酿“桂白”。走在路上，抬眼是枝头的金，抬手是拂过的香，连风都带着甜，缠在你袖口；坐下时，酒盏里飘着两朵桂花，抿一口，是秋的味道，也是我们曾约定的味道。风一动，花瓣落在你发梢，夜里香随纱帘飘进窗，连梦都是香的。梦里或许还能看见，我们一起在酒窑里把桂花放进酒坛，红绳缠了一圈又一圈，就像把这满城的甜，都系在了一起，只等你回来，亲手解下盼了一年的绳结……</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写于2025年10月28日中国·桂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