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志

何花

原创作者：巫光琴
图文编辑：巫光琴

我的家乡叫蓬溪
几个字在齿间
化作未订册的县志
被桐油伞下的雨滴
慢慢濡染

芝溪河的轻波里
月光为唐兴古城敷着镇痛银箔
高峰山回廊在云雾中
推演着周易的变爻
宝梵寺壁画上 丹砂与石绿
正渗入王朝的绢本

红苕在窖藏中
酝酿大地的记忆
甘蔗田倒伏时
甜味溯红江漫溢
仙桃与西瓜的甜
足以让整个夏季
在糖霜里迷途
菌菇与灵芝始终缄默
像大地看守
最后一个完整的秘密

白塔用斜影
称量时光的轻重
奎阁飞檐解开
风铃的镣铐
而常乐寺钟声
总追不上那缕
故意走散的炊烟

青瓷盘承接
姜糕的绵长
酒旗裹着
蓬山特曲的余温
货郎担穿过青石巷
油酥的香气
在扁担两端摇晃
熨斗糕在铁板
烙下金黄的韵脚
蛴蟆灯游动的河谷
在光与影的缝隙间
无数童年
顺着竹柄向上攀缘

九龙坡的稻浪
写下大地手写体
茶香漫过
金桥的钢铁脊梁
丝绸厂的金梭银梭
纺织着未完成的摇篮曲
康家渡的汽笛暗哑
运煤船锈蚀的龙骨
在江风中低语
洞经音乐
在柏树枝间凝成冰凌

那个数蛴蟆灯的孩子
如今用陶土
烘焙高坪的黄昏
任隆的麦秆
在他指间编撰
金色的赦令
当牛角沟星火
浸入陵园石碑
所有记忆都化作
川中大乐里
突然休止的符孔

故土是封
无法投递的散笺
每个标点
都在归途风化成
李时珍遗落的
半钱当归

而所有叩问
终将沉入
蓬山亘古的埙孔
当溪水把倒影
卷成泛黄纸卷
才懂得牵挂
是天地间最古老的
重复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