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庄清波:三县同心筑丰碑

笃定前行

<p class="ql-block"> 吕庄清波:三县同心筑丰碑</p><p class="ql-block"> 文/劲草</p><p class="ql-block"> 坝基上的年轮</p><p class="ql-block"> 站在吕庄水库主坝远眺,涑水河与沙渠河在远方交汇相拥,宛若两条碧色丝绦,将闻喜、夏县、绛县的塬地深情系在一处。1958年深秋,当第一锨黄土落定坝基时,无人能料这片旱涝频仍的土地,竟将在两年后孕育出一汪映照天光的清波。</p><p class="ql-block"> 93版《 闻喜县志》中那些精确数字,承载着无数温暖的记忆。878.6平方公里的流域面积,是三县百姓用双脚丈量过的故土;560万个工日,是万千双结满厚茧的手在寒暑交替间垒起的时间刻度;16.3米的主坝高度,恰是当年民工们肩头扛起的希望海拔。当晋南专署水利局的吴朝健、王子谦在图纸上勾勒坝体曲线时,或许不曾想到,他们笔下的每道线条,都将成为后人心中永恒的精神等高线。</p><p class="ql-block"> 93版《 闻喜县志》里有一张泛黄的施工照片令人动容:数百民工在工地上列队而作,镢头起落,独轮车奔忙,夯土声声,那穿透相纸的号子仍在回响——“夯土要夯牢,子孙不受涝” “搬石要搬稳,世代享太平”。照片边缘标注的“1959年元旦”,让人想起白居易笔下“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的艰辛,但此时的汗水,不再只为一家温饱,而是为了千万亩良田永绝水患。</p><p class="ql-block"> 工地的记忆总是浸透着泥土的芬芳。夏县民工李大爷忆起那个格外寒冷的冬天:冻土坚如铁石,需先用柴火烘烤表层才能开挖。双手冻裂便抹上猪油,双脚肿痛就用草绳缠绕继续劳作。“大雪压垮工棚那夜,我们围着篝火坐到天明,日出照常上工。”他摩挲着茶杯边缘,仿佛还能触到当年冻土的寒意。</p><p class="ql-block"> 绛县王大叔难忘炎夏时光:“夯板被晒得滚烫,有人中暑倒下,灌碗绿豆汤又挣扎起身。‘铁姑娘队’的女子们和男人们并肩推车,工地上回荡着’男人能干的,我们样样行的豪言。”那些被汗水反复浸透的粗布衫,磨穿底的布鞋,在夯歌中渐渐沙哑的嗓音,共同筑就了712米长的主坝,也筑起了三县百姓的精神长城。</p><p class="ql-block"> 清波中的岁月</p><p class="ql-block"> 1960年6月,当第一股清流穿过涵洞注入库区时,条山谷回荡起震天的欢呼。史料记载,那日的溢洪道尚未安装闸门,却无碍人们憧憬它未来的模样——24米宽的水道将成为调节旱涝的生命通道,11立方米/秒的泄量恰似大地温柔的脉搏。施工者阎养正、李忠义伫立坝顶,望着浊流渐澄,眼中的光芒胜过了水面粼粼波光。</p><p class="ql-block"> 水库建成后的岁月,是涑水河流域最安宁的年华。6.23万亩灌溉面积在图纸上是冰冷数字,在农人眼中却是“麦浪接天”的盛景。有老者回忆1972年大旱,吕庄水库开闸放水,渠流所至,萎靡的玉米三日便挺直腰身,“那水声流过田垄,比戏文更动听”。这让人想起《诗经》中“池之竭矣,不云自频”的慨叹,而吕庄水库的存在,终使这样的叹息成为历史。</p><p class="ql-block"> 5000亩养鱼水面曾是孩童的乐园。晨光中垂钓的老者扬竿而起,溅起的水珠串成金色璎珞。他们说这水中的鱼格外肥美,因“饮的是三县人的汗水”。300亩林地上后来杨柳成荫,风过处枝叶婆娑,犹在吟唱当年的夯歌。对闻喜城而言,水库更似一颗定心丸——它默默滋养的地下水源,让城中的井水永不枯竭,灶台上的茶壶总有沸声。</p><p class="ql-block"> 曾在水库管理处见到的施工日志里,一页朱笔写道:“今日完成土方3200立方米,夏县民工超额完成任务,奖红旗一面。”旁侧画着歪斜的小红旗。另一页记录:“绛县王铁匠捐家铁打制工具,分文不取。”这些细碎笔迹,比总库容3832.92万立方米的数字更令人触摸到历史温度。正如鲁迅所言:“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虽是等于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所谓‘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耀。”吕庄水库的每方泥土,都闪烁着这样的光芒。</p><p class="ql-block"> 堤坝上的传承</p><p class="ql-block"> 岁月无声镌刻痕迹。随着上游建库、井群林立,吕庄水库的水位渐渐低落,如壮士收鞘,敛去当年豪情。但漫步在5262米长的副坝上,依然能感受其厚重——坝顶野草枯荣交替,仿佛重复着不朽誓言;坝体泥土凝了又散,却始终保持着最初的弧度。那些建设者或已远去,或鬓发如霜,但每当提及“吕庄”二字,眼中总会重现昔日光彩。</p><p class="ql-block"> 去年夏日,偶遇一群检测坝体安全的青年。领队小张是闻喜人,其祖父曾参与水库建设。“爷爷常说,修水库时三县亲如一家,夏县送门板作模板,绛县捐口粮救急,闻喜派出最好的匠人。”他遥指溢洪道,“那三孔电动闸门虽经更换,但混凝土基础仍是先人一钎一镐所铸。”</p><p class="ql-block"> 库区纪念碑上镌刻着:“吕庄水库,三县合建,万众一心,功在千秋。”字迹虽新,笔力中的刚劲却与当年夯歌同源。守库老人说,每年清明,三县百姓都有人来此献花,有当年的建设者,也有他们的后代。“一位夏县老妪年年都来,说要看看'救命水'——她幼时常遭水患,水库建成后再未逃荒。”</p><p class="ql-block"> 这令人想起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襟怀。吕庄水库的建设者们或许未曾读过这般词句,却用双手践行着同样的担当。他们战天斗地,非为征服自然,而是寻求与自然和解;他们披星戴月,不为青史留名,只为后人能安稳赏月。正如管理处门楹所书:“一库清波连三县,千秋功业系万民。”</p><p class="ql-block"> 水脉中的乡愁</p><p class="ql-block"> 暮色里的吕庄水库如巨幅碧玉镶嵌在涑水河谷。主坝轮廓在夕照中渐趋柔和,副坝与南同蒲铁路并肩延伸,一如两条平行线——一条载着货流驶向远方,一条守着清波滋养乡土。涵洞压力钢管中均匀的水流声,恰似水库对这片土地的深情告白:我在这里,永不离去。</p><p class="ql-block"> 数据依然精确:防洪库容2823.2万立方米,是大地安然之枕;兴利库容1237.69万立方米,是岁月沉淀之珍;死库容50.8万立方米,是留给未来的希望。这些数字背后,深藏着三县共同的记忆——闻喜人铭记开闸时的欢腾,夏县人难忘渠水润田的甘甜,绛县人常忆夯歌里的乡音。</p><p class="ql-block"> 静坐坝顶草地,见明月自条山升起,碎作满湖银鳞,倏然领悟:吕庄水库不单是水利工程,更是三县人民用团结浇铸的丰碑,以汗水书写的史诗,由初心酿造的乡愁。往昔的严寒酷暑,已化作清波里的暖意;曾经战天斗地的身影,已成为堤坝上的年轮。</p><p class="ql-block"> 远方火车汽笛与水库水声交织鸣响。想起建设者常言:“水是活的,会记得每个为它付出的人。”诚然,吕庄水库记得——记得1958年深秋的第一锨土,记得1960盛夏的首次欢腾,记得无数晨昏中那些添砖加瓦的身影。它必将让后世铭记:在这片土地上,曾有这样一群人,以最朴素的信念成就最伟大的事业,用最谦卑的姿态站成最巍峨的风景。</p><p class="ql-block"> 夜渐深,水声愈显清澈,如在娓娓诉说。这声浪里融汇着吴朝健的图纸线条,李大爷冻裂的双手,“铁姑娘队”的朗朗笑声,三县百姓的共同心跳。它将永远诉说,如涑水河奔流不息,让每个途经此地的人,都能在清波中望见那些闪光的岁月,遇见那些永不老去的精神。</p><p class="ql-block"> 而这些精神,早已如水库清波,深深融入土地血脉,成为闻喜、夏县、绛县百姓心中,永不枯竭的力量之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