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语流年

依偎

　　秋天，是多彩的季节。如果说对于颜色的喜爱，我还是偏爱秋天的黄色——既不张扬，也不沉闷，一切都刚刚好。

秋天也是个丰收的季节。玉米、黄豆、水稻都归了仓，苹果、雪梨、柿子也都收了回来，用各自的方式妥善保存。

　　我也到了为人生大事忙碌的时候。儿子的婚期终于定了：12月✕✕日订婚，2026年4月✕✕日结婚。这两个日子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日子。儿子结婚，意味着我已不再年轻。说实话，我真的还没做好当婆婆的准备，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要开始学习，慢慢适应了。

最近心里有些烦乱，想的事情太多，却又无从梳理，总觉得有各种事牵绊着，但细想下来，好像也没什么真正值得心乱的大事。人生一世，或许本就是在一地鸡毛中度过，那些光鲜亮丽的日子，不过是演给别人看的，而且还得有几分演技才行。

　　常练习写作是提高文笔的必要途径，可我实在没什么想写的。日子就像白开水一般清淡，哪来那么多油盐酱醋茶的滋味？但日子又确实是多味的，酸甜苦辣每天都在品尝，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各种味道都能接受，不管是挑挑拣拣，或者是平平淡淡，好像也无所谓了。一天一页的日历，你不撕，它也会悄悄翻过，而且是一去不返。每天的日子看似不同，每天又在重复着前一天的轨迹，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转眼已经过了五十多岁，剩下的岁月，想来大概也会如此这般度过。

春去秋来，冬夏交替，是自然规律。人的生死，也难逃自然法则。最近听得最多的，便是死亡的消息——朋友的父母、同学的亲戚邻居，都在这个美好的秋季悄然离去。树叶从春天发芽，到夏天枝繁叶茂，再到秋天随风飘落，都是时间赋予的生死轮回。到了冬天，瘦枝枯杆一折就折，没了春夏的韧性，可经历过生死，又会在来年重生，生生不息，重复着季节的年轮。生命的齿轮不停转动，我们只能负重前行，直到最后化作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睛，凝望新一轮日月交替的演绎。

　　昨天回了趟老家，去那片父亲曾经领着我剪芦苇的地方，那里是他现在的新家。门前的广场已被黄土覆盖，以前的大理石地板被埋在了下面，不由得心里一阵酸楚。父亲辛苦了一辈子，和土地打了半辈子的交道，等他困了，累了，休息了，偌大的村子，那么多被荒芜的土地，怎么就容不下故人身后十多个平方的安息之地呢？

要不是八十多岁的母亲在身边，我真想跪在父亲墓前放声大哭，告诉他我的委屈和思念。父亲在世时，我始终是他长不大的女儿，像个心智单纯的孩子，没有忧愁，只有快乐。可现在，我已经两鬓生了白发，白日里在别人面前谈笑风生，夜深人静时却泪湿衣襟。心里的苦楚只能自己扛着，任谁也看不出这阳光中的彩虹，是在风雨过后才出现的，虽然美丽却转瞬即逝，可它终究还是会努力地呈现出来。

我背过身，躲过母亲的目光，擦干眼泪，强忍心痛对着父亲轻声说：“爸爸，请您放心，我们都生活得很好。不久后，您曾扛在肩上的外孙就要订婚了，我是特意来告诉您这个好消息。”

回家时，风里带着秋的清润，那抹熟悉的柔黄漫过田野，伴着父亲身侧的桂花香轻轻飘过。不张扬，不沉闷，恰如他宽厚的双手，温暖地抚平我忧郁的心境，尤如多年前那般平静地告诉我:只有寻常日子的安稳，就是人生最平凡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