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 作 赏 读

木 可

【原 文】

西塞山——眼前有景道不得

( 鄂东南散记之三)

作 者: 周 斌

“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站在西塞山上，面对壮阔的景色，我心中也不由得涌起李白的千年一叹。因为古有刘禹锡的《西塞山怀古》诗，今有胡映冰《西塞山怀古》文，无论我写得怎么样，都会是狗尾续貂，让人不忍卒读。既然来了，虽然不能像过去一样，在石头、树木上刻下“某某到此一游”，但却可以在自己的文章里留下一点印迹，遂草就此文。

第一次知道西塞山，是读唐代诗人作《渔歌子》：

西塞山前白鹭飞，

桃花流水鳜鱼肥。

青箬笠，绿蓑衣，

斜风细雨不须归。

　　这首词有的说是写黄石的西塞山，有的说是写浙江湖州的西塞山，百度上把这两种说法都列了出来。湖州的西塞山没有去过，黄石的西塞山却也非常符合词作的意境。据说，黄石和湖州都在争张志和写的就是自己的西塞山，这种争名人争名篇的事情司空见惯，都是公婆都有理而缠夹不清的官司。

至于《西塞山怀古》诗，是唐代刘禹锡由夔州（今重庆奉节）刺史调任和州（今安徽和县）刺史赴任途中，经过西塞山所作。“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这几句诗说的是一段令人黯然的往事，西晋篡魏之后，偏安东南的吴国还顽强地抵挡晋朝军队的进攻，在其属地荆州江夏郡的西塞山狭窄的江面上，打造粗大的铁链拦江锁流，阻挡晋朝楼船的进攻。益州（管辖今四川、重庆、云南、贵州、陕西汉中等地）刺史王濬率领大量楼船组成浩浩荡荡的灭吴大军，顺江而下，至西塞山时，熔毁锁江铁链，杀向吴国都城——金陵石头城，吴帝只好率众举旗出降，吴国遂告灭亡。

冷兵器时代，地形地势非常重要，仰攻是兵家大忌，在大的进攻战略上也要发挥从高处向低处的优势。金国和后来的蒙古攻打南宋，死磕四川的钓鱼城和湖北的襄阳，就是攻占了这些地方后，可以发挥居高临下的优势，顺江东下，直取南宋广大地区和都城临安。 据说，日本军队占领华北之后，制定的进攻策略是从河南向湖北进攻，然后也是顺江东下，攻取国民政府都城南京。在这样的情况下，国民政府发动淞沪抗战，将日军拖在上海；又掘开黄河大堤，将日军机械化部队阻止在黄泛区之外，从而迟滞日军进攻步伐。

长江出西陵峡后，兵家必争的险绝之地，除了此处的西塞山，还有江西九江彭泽县的马当山。抗战时期，日军欲沿江西上，国军在马当用沉船封江，在马当山上设置重炮，派出精兵强将防守，但最后还是被日军攻破要塞。

现在，我站在西塞山顶，只见大江西来茫茫苍苍，洪流东去气势磅礴，北望田畴沃野阡陌交通，还有湖光山色烟波浩渺。此时，天风浩荡，群鸟高翔，抚摸着古老沧桑的巨炮，沐浴着熔金染霞的夕阳，思绪像断线的风筝，漫无边际地在历史的天空里飘飘忽忽兜兜转转。

无论是王濬楼船下益州的意气风发，还是吴王“一片降幡出石头”的无可奈何；无论是桃花怒放白鹭酣舞的佳境美景，还是“斜风细雨不须归”的洒脱旷达，都是当时一事一物一情一景在后人心中定格的镜头。如果这些没有记载在古书黄卷中，就会像烟云水气一般随风飘散，无影无踪。历史上不知还有多少个屈原、李白、杜甫、司马迁、王羲之、苏东坡飘散在烟云水气之中，消逝在古书黄卷之外。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凭栏远眺，目光迷离，神思怆然。



2025年10月29日

　　

【作者简介】

周斌，江西修水人，江西书院研究会会员、东华理工大学修水创新研究院特聘研究员、顾问。《江西文学》特约作家。作品散见有关平台及书籍。

【赏 读】

景、史、心的三重交织

——周斌《西塞山》赏读

◎ 木 可

(本文赏读内容参考自专业分析，旨在和大家共同学习周斌先生《西塞山》的文字魅力）

以“叹”开篇，定调文化厚重

周斌的《西塞山》并非简单的山水游记，而是一篇将眼前景致、千年历史与个人情思熔于一炉的散文佳作。文章以李白“眼前有景道不得”的慨叹开篇，既巧妙点出西塞山的文化厚重，又以“狗尾续貂”的自谦拉近距离，开篇便定下“以心观物、以史映景”的基调。

以“词”映景，勾勒意境层次

文中对“景”的书写，始终围绕张志和《渔歌子》展开。作者不纠结于“黄石与湖州西塞山之争”，而是聚焦黄石西塞山本身，用“大江西来茫茫苍苍，洪流东去气势磅礴”的壮阔，与词中“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的清丽形成呼应。这种“实景”与“词景”的对照，让山水不再是孤立的风景，而是承载着文学记忆的文化符号，读者既能感受到山顶天风浩荡的雄浑，也能联想到斜风细雨中渔人的洒脱，景致的层次感与意境美就此凸显。

以“史”为骨，串联时空对话

对“史”的挖掘，是文章的筋骨所在。作者以刘禹锡《西塞山怀古》为引，细致还原西晋王濬熔铁锁、下金陵的灭吴往事，又延伸至南宋抗金、抗战时期马当要塞的历史片段。这些史实并非零散的堆砌，而是围绕“西塞山为兵家必争之地”的核心展开，从冷兵器时代的铁链拦江，到近代的沉船封江，历史的厚重感在时空交错中层层叠加。尤为巧妙的是，作者将“抚摸古老沧桑的巨炮”的细节融入其中，让历史不再是书本上的文字，而是可触摸、可感知的实体，实现了“历史与当下”的对话。

 以“心”为魂，传递人文怅惘

贯穿全文的“心”，是文章的灵魂。从开篇“留下一点印迹”的随性，到登临时“思绪像断线的风筝”的飘忽，再到结尾“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怆然，作者的情感始终与景、史同频共振。他由眼前的夕阳、群鸟，联想到“古书黄卷中定格的镜头”，又为“消逝在烟云水气中的屈原、李白”而怅惘——这种情思，既是对个体渺小与天地悠悠的感慨，也是对文化传承与历史记忆的珍视。



收尾留韵，引发深层思考

整篇文章以“登西塞山”为线索，却跳出了“游山”的局限。景是载体，史是纵深，心是内核，三者相互交织，让一座西塞山不仅有了“形”的壮美，更有了“神”的厚重与“情”的温度。结尾处“目光迷离，神思怆然”的收束，既呼应开篇的“景道不得”，又留下悠长余味，让读者在慨叹历史与景致的同时，也生出对自身与时代的思考。

乙巳季秋于东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