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横渠四句:</p><p class="ql-block">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p><p class="ql-block">——北宋·张载 </p><p class="ql-block">这四句话,是悬在中国文明星空的北斗。它们指引方向,却从不承诺抵达。若有人试图将其刻成,人生目标的里程碑,便已误解了它的本质,这并非可丈量的行程,而是精神的永恒朝向。目标的实现需要终点,而这般境界,只在无尽的追寻中显现真容。 </p><p class="ql-block">将箴言奉为实践目标,如同要将星辉装入行囊。这往往催生精神的僭越,当个体以“立心立命”自诩,便不自觉地,将自我置于评判众生的神坛。历史中那些以理想之名,行独断之实的悲剧,多源于这种将境界,错认为权柄的妄念。真正的境界,恰是破除对“神位”的迷恋,回归“人行”的谦卑。 </p><p class="ql-block">在这层意义上,境界与目标有着云泥之别。境界是灵魂的底色,是“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的虔诚;目标则是征途的驿站,是“功成在我”的期许。怀着境界前行,人能在每一处平凡岗位映照星辉,或教书育人,或躬耕陇亩,皆可成为“继绝学”的注脚。而执着于目标,却易在功业的迷宫中丢失初心。 </p><p class="ql-block">列夫·托尔斯泰的一生,为此作了经典的见证。当世人已将他奉为文学教皇时,他却走下神坛,走进雅斯纳亚·波良纳的田野。他拒绝成为“立心”的先知,却在与农奴共耕的汗水中,触摸到天地之心;他未敢妄言“开太平”,却在《复活》的忏悔中,叩问着万世安宁的可能。他的伟大,从来不在标榜宏愿,而在始终以血肉之躯,匍匐于求索之路,用满是泥土的双手,接住了星空洒向人间的微光。 </p><p class="ql-block">这或许正是横渠四句留给后世最珍贵的启示:真正的圣贤之道,不在高举旗帜宣告改造世界,而在点燃心灯照亮脚下寸土。当无数凡人各守其分,各尽所能,文明的长河便在不息奔流中,映出那片永恒的星空。</p><p class="ql-block">(本文发表的日期,就是本文写作的日期,从想法的产生到写作完成,都在这一天。这篇文章很重要,我想要自己,永远都记得这一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