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野游

海波

景区门前的山花

秋日野游

我喜欢秋天，夏日的燥热一退，风就变得温柔，阳光也多了几分澄澈，这样的天气，就想往城外的山野跑。来到玉溪后，附近郊区有名有姓的风景点几乎都被我们看遍了。在地图是搜索，发现有个叫白龙潭的风景区还没有去过，立即决定也去一探究竟，看看有什么特别之处。

想不到这个风景区竟然有直达坐公交，真是太方便了。我们这公交和大城市的稳重不同，速度能跟风驰电掣的大货车媲美，不到半小时就驶出了城区。车窗外的风景瞬间切换，鳞次栉比的楼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连绵的青山、开阔的田野，连窗外钻进来的风都带着泥土和花草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深吸几口，我最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池鱼归大海、飞鸟离樊笼那样舒畅。

公交车站旁边的景色

车到终点站时，我发现，偌大的公交车里只有我们夫妻两个乘客，真够奢侈的。终点站“白龙潭风景区”就在山脚下，望着在茂密森林覆盖中那连绵起伏的绿色高山，惹得我巴不得一步就进入其中。

望山跑死马，我们沿着上山的路，曲里拐弯转了几个圈才进入了景区。说是风景区，不但没有半点人造景观，连游客也屈指可数，就连我们上山的盘山水泥路都简易得近乎粗糙，只有铺天盖地的大小乔木和灌木野草，静静地迎接我们在两个“稀客”，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倒是路边有流水顺着山路匆匆忙忙地往下流，显出一股生机，平添了几分野趣。站在枝繁叶茂翠绿林木下，立即感觉有一阵凉意裹上身来，真应了“高处不胜寒”，后悔没有多带衣服。不过，这样的原生态景致，正是我要寻找的地方。

山上的房子

正当我沉浸在这片原始森林的宁静之中时，突然发现我们走到了盘山水泥路的尽头。我提议返回到入口处去逛逛。太太意犹未尽，正犹豫不决，太太发现了路边有条上山的小路。她指着那条小径说：“我们走这个小路去爬山吧？”那小径藏在枝叶间，有点云深不知处的意境，像藏着秘密，透着股勾人的诱惑。

我生在平原，从小只在电影里见过大山，总觉得山里藏着奇花异草、清澈溪流，飞禽走兽，成年后，这份向往被生计压迫，早已抛到九霄云外。此时看着小径，好奇又冒了出来。可望着崎岖的路，我担心体力吃不消，不想去吃这个辛苦。这时，身后来了一位背背包的青年妇女径直走向小径。我赶紧上前打听小路通向何处，山上有什么景观，您上山何事？

她告诉我，她是本地人，山上有老人常住，她上山是给老人送衣服和食物。这小路是围着山头转一圈，从另一侧下山，一路上没有特别的景观。听说没景观，我顿时没了兴致，太太却兴致不减，坚持要爬山。我也只好妇唱夫随地跟着她钻进了树丛中的小径。

小路的进口

从山脚入口处看，小径似乎还算平坦，但随着我们逐渐深入，才发现它随着山势起伏，时而陡峭，时而平缓，仿佛是大自然随意勾勒出的一条蜿蜒小道。走了一百多米后，小径变得愈发狭窄，许多地方不足一尺宽，路面也从最初的平坦变得坑坑洼洼，坡度也越来越陡，有些地方需要弯下腰，抓着树枝才能前行。

更意外的是，小径两边长着齐人高的杂草，里面藏着带钩的种子，粘得裤子鞋子上到处都是；路两边的灌木也不安分，枝丫往路中间伸，带刺的枝条甚至横在半空，像让你交出买路钱似的。才走十几分钟，我和太太就气喘吁吁满身冒汗，只能把外衣脱了拿在手里。

太太提出目的地是看看山里老人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可爬了半小时，既没追上那个妇女，也没见到山上有人家，说明太太设定的目标有点任重道远。计划到山顶才享用的食物和水，已经被我们消灭干净了，而我的体力已经感觉透支。太太却豪情万丈，总说“再爬十分钟就能到”，一次次把我往前拉。直到我实在撑不住，决定罢工原地休息。太太是冲动型性格，不达目的不罢休，她让我原地等待，竟一个人继续往上走。

山上的路

我面向山下，坐在山坡上休息，突然听到背后有说话的声音，惊得我一激灵。回头一看，是三个中年女同志从山上下来。她们一边说话一边步态轻盈地从我身边走下山去，仿佛西游记中来无踪去无影仙女一样，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她们就消失在树林中。从她们三个人的身材和走路的轻松劲可以看出，她们都是运动爱好者。我无端地想，如果人们都这样锻炼身体，哪里还会有三高和糖尿病患者。

想到爬山的艰苦，我忽然想起老革命家陆定一同志在《老山界》里的描写——红军战士夜里爬雪山，山路近乎直立，他们还背着枪支背包、缺粮少衣，还得防敌人追击，队伍里还有女同志，想想该有多少困难，却能凭着信念一步步翻过鸟都飞不过的雪山，有些人因为停下来休息，竟然就被冻死了，证明那一代人走的路多么艰辛。现在的我们，除了缺少这种吃苦的勇气，更丢掉了前辈们那种敢于解放全人类的崇高精神了。

想到这儿，敬佩之情涌上来，再看看自己，连游玩都怕苦，突然觉得汗颜。立即站起来，转身向山上走，去追赶太太。

又“披荆斩棘”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达了太太重新设定目的地的一个小山顶。胸口像有小鼓在敲，内衣全被汗水浸透，耳朵也嗡嗡响。可当视野突然开阔的瞬间，所有疲惫都散了——近处的村庄田野、远处的城市全貌尽收眼底，城里觉得巍峨的高楼，此刻都像缩小的模型。随着视野的开阔，心情一下子也开朗起来。

只是这份开阔很快被一层灰蒙打破：无论我如何调整画面，手机拍出的照片都是迷迷糊糊的。原来，我眼前的整座城市上空都罩着淡淡的烟雾，那不是山间雾气的纯净，而是带着粉尘的浑浊，连高楼轮廓都变得模糊。

步态轻盈的几位女游客背影，

这可是海拔1600米、人口不到五十万的小城，既没大型工厂，也没密集重工业，空气竟也这样。我忍不住想，那些千万人口的平原城市，天空下又藏着多少看不见的粉尘？看起来，有条件多到城外走走，不但可以强身健体，而且可以给肺洗洗澡，真是歪打正着。

一阵山风吹来，我打了个寒颤，我们赶紧穿好衣服，开始下山。老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我们不敢快，每一步都踩稳了再挪，生怕滑倒。不论多么难走，下山还是比上山省力的。走着走着，太太突然停住了，原来她在路边的树丛中发现了一个小水潭。她啧啧称奇：“山上没河流，这水哪儿来的？怎么不干涸？”

我忽然想起多年前去重庆的经历——当时看到山上零星住人，我问大巴司机“这些人生活用水哪里来”，司机笑着说“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山里的地下水会顺着岩石缝隙渗出，形成山泉或水潭，只要山体不枯，水源就不断。我把这段话说给太太听，她恍然大悟，盯着水潭看了好一会儿。

这是在另一个山上的拍的雾霾笼罩下的城市

走出树林回到山下时，太阳已经西斜，天边染着淡淡的橘色。回望刚爬过的山坡，心里竟生出一种“征服者”的喜悦——不是征服自然的傲慢，而是战胜自己的满足。再看路边的野花、头顶的白云，在夕阳下更显好看：粉花添了温柔，黄花多了暖意，白云被染成橘红色，像飘在天上的绸缎。

坐在回城车上，我还在想山上的景致。说起来，爬山的乐趣，从不是终点有多少奇观，而是路上的每一阵风、每一朵花，是咬牙坚持的瞬间，是登顶时开阔的视野。这些藏在过程里的美好，才最让人记挂。而这些美好，都离不开有一个爱野游的随性习惯。

作者前两天留影

《野游有感》

山行秋意浓，野径入云中。

翠木遮天日，清溪伴客踪。

攀岩心愈壮，望远意无穷。

回首风光处，皆缘逐野踪。

2025年11月2日

这是上山的路，路右边就是一条令人望着生畏的深涧，画面声音是流水跌落涧底发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