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秋天的气质

灵石

　　早晨，我走出小区大门，沿运河畔锻炼。忽然，一阵轻风吹过，一缕清雅幽远的香味扑鼻而来：哦，今年桂花终于开了。

　　前段时间，网络上流行一段子：浙江从战国开始，就没有春秋，我不能陪你渡过这个秋天了，对不起。前一天，我一好友碰到我，在桂花树旁说：已十月底了，农历也九月中旬了，更何况还是闰六月呢，说好的“八月桂花遍地开”呢？

　　确实，今年的夏天高温漫长，让桂花树也是懵了。不过，尽管来迟了，但它们仍以独有的方式，叙述着生命的坚韧与美好。它们即使错过了“八月桂花香”，依然在最恰当的时候，绽放出最动人的姿态，释放出最醉人的芬芳。也许，这验证了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所有的美好都在路上吧。

　　晨光，如金箔般泼洒在桂树枝桠间，那一片片椭圆形的绿叶，披着一层透亮的光泽，正在诉说着秋日的私语。桂花树叶随着朝阳舒展着，映照出别样的美丽，为秋意增添了一抹“绿云剪叶”的动人秋景。

　　抬头仰望，细碎的桂花缀满苍劲枝桠，层层叠叠如星子落树，在朝霞中泛着温润的光彩。“叶密千层绿，花开万点黄”。桂花，看似小花朵朵，絮絮叨叨的样子，但它却是那么的慷慨激昂、盛大浩荡的铺天盖地怒放着，把满树装点得有些金碧辉煌。

　　一场秋雨，一场寒。我站在桂花树下，看雨打桂花，听雨滴穿叶敲花声，闻桂花湿香。尽管秋雨带来阵阵凉意，但唤起我如诗般的思绪。如果李清照再世，《鹧鸪天.桂花》的开场白，可能会改成“暗淡轻黄体性柔，秋雨飒飒只香留”吧？

　　桂花树，以其静谧的姿态伫立于夜色中。枝头金黄的花朵闪烁着梦境般柔和的光芒，为秋夜增添了一份神秘与浪漫。“昨夜西池凉露满，桂花吹断月中香”，我恍惚走进了一个神话世界。

　　秋风拂过枝头，桂花像一只只金色的蝴蝶纷纷飘落，着实惊讶了我的眼眸。从古以来，对此描述的很神很美，有的说是金黄铺地，有的形容它香雪纷飞，还有的讲它是繁星碎坠。不过，我最喜欢的是，桂花即使落地，也是一副安然的神态，一点不落魄。我，不愿也不敢往前跨半步，生怕踩疼了这一地桂花，生怕惊扰了这一地桂花。

　　一直以来，许多人认为秋天是被色彩定义的，是“碧云天，黄叶地”，是“万山红遍，层林尽染”。但，我觉得，真正的秋天，应该是被气味定义的，是空气中那一缕桂花香。

　　桂花的香，是有层次的。初闻，是淡淡的香，但带着秋日的清爽，让人一下子心旷神怡。又闻，是带着甜甜的醇香，裹着草木的气息，在空气中漫天弥漫开来。再闻，余韵悠长，如一曲悠扬的古乐，轻轻但久久地拨动我的心弦。我走在树下，每一步都踩着香气，每一次都呼吸着满满的清甜。

　　桂花的香，不刺鼻，不张扬，甚至卑微。但，却有着极强的穿透力。它是未见其树，先闻其香，悄无声音地香透了整条巷子整个小区，浸润了这座城市，晕染了一个秋天。难怪，有“九月秋风起，十里桂花香”之说。难怪，被誉为“天香”。难怪，杭州把桂花定为市花。

　　桂花之香，在文人墨客笔下是种意境。“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宋之问的《灵隐寺》，将桂花与月宫的神话结合，桂花香赋予其超凡脱俗的仙气。白居易的“遥想吾师行道处，天香桂子落纷纷”，把桂花香与佛学结合，像征禅修的纯净和超然意境。“安知南山桂，绿叶垂芳根”，李白以桂花为喻，暗含追求长久价值而非短暂荣华的哲理，借此表达对那些默默无闻又始终坚持自己信念和原则之人的赞美之情。

　　桂花之香，在我心中是浓浓的乡愁。去年金秋时节，我们一大家子陪妈妈去山里老家。听村里乡亲说，那株妈妈当年栽种在老屋大门口的桂花，我们去的前一天还没有开呢。可说来奇怪，这天早晨一起床，一树的花开幽香。不知，这株与我同龄的桂花树，今年开了没有？

　　黄庭坚说桂花“万事相寻荣与衰”，刘长卿诗曰“桂花同寂寂”。我想，桂花，应该是我们中年人的“色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