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闻桂花香

春华秋实

世界之大，花有千般，我却偏爱桂花。

掰着指头数季节，日夜盼着桂花开。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白露过了，秋分过了，寒露过了，又迎来了霜降，还不见桂花的倩影。不知是日子忘了季节，还是季节忘了日子，眼看就要进入立冬了，天还是那么暖，准确地说还是那么热。居高不下的气温，是开不了桂花的。记得小时候总听大人说，冻桂花，冻桂花，桂花是冻开的。

终于，那一天，成了夏与秋的分水岭，真正意义上的秋天来了，天气突然变凉，并且开始有几分寒气逼人的感觉。

桂花也不失时机地绽开了。

这天早上，一觉醒来，推开门，打开窗，一股独特的香气扑鼻而来。我惊喜地喊出了声，桂花开了！

我家院子那棵桂花开了，邻家的那棵桂花也开了，两家的桂花香都归我了。想到这里，我情不自禁地笑了。关系再好，别人家的任何东西都是不能随便攫取的，只有花香，这桂花香，任你去闻，不算偷，不算抢，不算占便宜。

行走在街头，散步在广场，溜达在公园，漫游在河边，到处邂逅桂花树，随时见到桂花开，桂花香全都归我了。想到这里，我又心满意足地笑了。任何公共资源、公共财物都是不能随便占有的，只有花香，这桂花香，任你去闻，不算偷，不算抢，不算占便宜。

大自然赐给人类的好东西真不少，除了空气、阳光、清水，还有各种花香，尤其这诱人的桂花香，给人之嗅觉一种豪华奢侈的享受。

算算，今年的桂花开得太迟，比正常年份足足迟来了一个月。然而，迟来的爱也是爱，往往爱得更深沉，更热烈，更疯狂。年份酒比一般的酒更甘冽，更醇厚，更绵柔。比之往年，今年的桂花闻起来香味更浓烈，更纯洁，更黏人。

桂花香几乎无孔不入。无论有没有风，不需凭借风力，她穿过大街小巷，穿过大路小径，穿过大江小河，穿过大楼小厦，飘到你身上，钻进你鼻孔。常常，闻到桂花香，却不见桂花树。兜兜转转，寻寻觅觅，才目睹她的芳容。有桂花香的地方，必定有桂花树，桂花必定开得正欢。

外观上，桂花并不像牡丹、玫瑰那样惹眼，她细细的花，碎碎的瓣，一簇一簇的、一串一串的、一堆一堆的，挤挤挨挨，相簇相拥，有的被树叶遮盖、掩藏，不容易被察觉，但她的香却胜过任何花族。与桂花同时绽放的花不多，即使有来凑热闹的，也会被桂花的香笼罩、掩盖得无踪无影。

桂花的香是奇特的、妙不可言、独一无二的。她的清香沁人心脾，有着巨大的穿透力，瞬间穿透你的肌体，传遍你的全身。闻了桂花香，立马神清气爽，心旷神怡，精气神十足，充满了力量。她清新脱俗、浓郁芬芳、热情奔放、轰轰烈烈。她与寡淡、庸懒、低调、内敛无关。

若把桂花比作女子，她不施粉黛，天生丽质，朴实无华，只有体香，没有铜臭，惹人爱怜。她清爽、干净、雅致、超凡，不庸俗、不势利、不扭捏，不做作。

若把桂花比作诗词，她意境隽永，引人入胜，意味深长，耐人寻味。有很多诗词藏在桂花里，因桂花而产生很多诗词。古往今来，文人墨客，咏叹桂花的诗词不胜枚举，经典之作主要有王维的《鸟鸣涧》：人间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李白的《咏桂》：岂知南山桂，绿叶垂芳根；李清照的《鹧鸪天•桂花》：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流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杨万里的《咏桂》：不是人间种，移从月里来，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山开；刘禹锡的《答乐天所寄咏怀且释其枯树之叹》：莫羡三春桃与李，桂花成实向秋荣。其实，一树桂花就是一首诗词，一簇桂花就是一首诗词，一朵桂花就是一首诗词。把桂花当作诗词，使之有着无尽的回味，并接续歌颂；把诗词看成桂花，让其不断释放应有的光彩，并万古流芳。

桂花抓住秋的尾巴，抢占时机开放了。忽如一夜秋风来，千树万树桂花开。秋天是属于桂花的季节，没有桂花的秋天是有遗憾的，是残缺不全的，不是真正的秋天。有了桂花，秋天不仅增添了迷人的色彩，更弥漫了诱人的芬芳。今年的秋天，在即逝的一刹那，因为桂花的盛开，终将有了圆满的注脚。

我站在桂花树下，做着深呼吸，让桂花香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穿过五脏六腑，在全身香个遍，香个透。我愿意久久地沉浸在这馥郁的桂香中。

进门出门，我都抬头看一眼这一棵桂花树，那一棵桂花树，吸溜吸溜我那敏感的鼻翼。我希望桂花永不凋谢，桂香永远留人间。

2025年11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