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4px;">二、过桥烟火蒙自</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蒙自——滇东南的“小春城”,红河州府,却毫无州府架子。来云南前,我甚至没听过它的名字。城区海拔约1300米,比个旧低400米,气温也高几度。个旧到蒙自的大巴不到两小时,班次频密,乘车地点也在酒店下面街道的公交站,说走就走。</p> <p class="ql-block"> 抵达那日上午,阳光暴烈,像给城市罩上一层白炽灯。我们被烤得瞬间“缩水”,原本满满的行程缩编绕南湖喘口气。</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南湖不是“一眼收”的景点,而是一圈会呼吸的生活博物馆。沿湖4公里,古迹、美食、市井、法式风情像串珠,不用地图也能边走边拾。湖东岸的老街浓缩了半部云南近代史,可司机听我们说要“找吃的”,顺手把我们在一家大超市门口放下。超市里没烟火气,只好顶着烈日沿湖开走。没几步,便撞见一段高大红墙——古树枝丫越墙而出,像急于讲述过往。门口提示此处现为军事用地。资料显示这里曾是云南第一家海关与法国领事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红河州接壤越南,蒙自自古便是西南重要门户。海关、邮政局比城市更年长,旧址如今变身小型展馆。展厅里,锡贸易占了大半篇幅;邮政馆则陈列清代邮票:其中一类印着“大清国邮政”与“Chinese Imperial Post”,面额用中文“伍分”;另几套却只在数字旁标注“CANDARINS”,英文也简化成“China”。回来翻资料才懂——CANDARINS是海关银(关平银)的“分”,1两=100 CANDARINS。海关银本身是列强通过不平等条约确立的“关平银”记账单位,专门用于关税、赔款和早期邮政结算,成色、重量由外商银行控制,清政府失去自主。小小邮票,一面昭示邮资标准,一面也刻下关税自主权丧失的刀痕。历史令人慨叹,也令人胸口发闷。</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再往前,法国领事馆缩在居民楼与围墙的缝隙里,只留一扇小门、一块牌子“法国领事府旧址”。门牌对面墙上写着“蒙自市文化馆”,一时分不清是领事馆兼做文化馆,还是文化馆藏在了领事馆里。烈日下,我们站在历史与当下的夹缝里,像两枚误投的邮票,找不到对应的邮筒。</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过了海关旧址,沿湖一拐弯就到了国立西南联大蒙自分校纪念馆。西南联大,估计是中国人都知道。但没文化的我真的很惭愧,来蒙自前,我都不知道西南联大在蒙自还曾经留下足迹。</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37年“七七事变”,平津沦陷。北大、清华、南开三校先奉命南迁长沙,组“国立长沙临时大学”;1938 年 1 月长沙亦危,学校再迁昆明,更名“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当时的师生分三路迁移。其中两条线路最后都是通过滇越铁路,从越南进入云南。因昆明校舍一时不敷,文、法两学院(约 300 师生)被分流到 200 公里外、滇越铁路可直达的蒙自,4 月设立“西南联大蒙自分校”,5 月 4 日正式开学;同年 8 月学期结束即迁回昆明,前后整整 180 天。当时蒙自人民把最好的房子腾给师生:哥胪士洋行(希腊商人 1907 年建)作为教授宿舍;洋行楼下给男生当宿舍;而本地的周家宅院、王家旧宅、以及法国领事馆等作教室与女生宿舍;南湖堤岸成为了师生晨读、写诗、开讨论会的地方。闻一多、冯友兰、钱穆、吴宓、陈岱孙、朱自清、陈寅恪等对中国影响颇大的教授们都在这里跟300师生一起生活教学。陈寅恪在南湖边写下“景物居然似旧京,荷花海子忆升平”; 师生成立“南湖诗社”,油印诗刊,湖风与炮声同作背景,成为中国战时文学的一道独特风景。“刚毅坚卓”校训也是在蒙自首次被正式书写;蒙自分校短暂,却把“大学”二字写进滇南小城。</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与“西南联大蒙自分校纪念馆”隔湖相望,步行两分钟便登上湖心岛。2023年落成的南京先锋书店走出江苏后的第六家“省外店”:“西南联大先锋书店”像一条回环的灰砖走廊,把湖面、城景、天空依次框进视线,报告厅陡峭,书墙舒缓,末端长廊探向水面——整座南湖,就此被折进一本书的厚度。店内除联大主题图书与文创,也兼营咖啡。翻书声偶响,但更多快门声——看书的人暂居其次,喝咖啡与打卡者占了上风。若你真想在西陲小城、水色钟声中翻阅陈寅恪或闻一多的手稿,得先穿过咖啡香与镜头闪,才寻得到那页安静。</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书页暂合,胃开始催。蒙自自戴“中国过桥米线之乡”桂冠,全市两千余家店、十八位非遗传承人、年销十亿元,2024年前三季度游客里,三成半“为一碗粉赴一座城”。2022年,“蒙自过桥米线制作技艺”晋身国家级非遗,名号不虚。</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出了书店,街巷处处飘高汤香。好米线须酸浆发酵、半干压榨,直径不过两毫米,久煮不糊、回锅仍弹;灵魂却在那一碗乳白高汤——老母鸡与土猪筒子骨武火煮沸、文火慢炖三四小时,中途不加水,表面浮一层“黄金鸡油”,保温亦锁鲜。标准配置俗称“九碟”:生里脊、乌鱼片、鹌鹑蛋等生食先行,再入韭菜、豆腐皮,最后倒入汆烫半干的米线,盖盖三分钟,汤鲜粉滑。我们寻了家门口摆着大桶菊花的“菊花过桥米线”,却未在米线中寻到菊花,九碟也省略成“三碟”,所谓“菜”仅一撮韭菜末。广州胃立刻抗议——羊城汤粉里随手可捞的生菜等绿叶菜,在此成了奢侈品。好在云南水果丰盛,葡萄、鹰嘴桃等一路补位,才勉强填平“绿叶缺口”。米线落肚钟声响,南湖风来,书页与汤碗同时合上,这座小城的味道,算是正式归档。但我们走过的仅是蒙自一角,这座小城的真正的味道还等待着下一次的探寻。</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4px;">三、墨香古井建水</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7月17日午后,从个旧登上城际列车,四十分钟便飙到建水。这座滇南小城把自己安放在海拔1300米的恒春里。唐元和年间南诏先筑“惠历”,元代升州,统辖滇南。清代为临安府,科举最盛时“半榜皆临人”。古城明清建筑五十有余,号称“活的古建筑博物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我们住进临安路中段的汉庭(朱家花园店),服务、软硬件、位置俱佳,以至于此后每到一城都下意识先搜“汉庭”。放下行李,沿古城中轴临安路闲逛——青石板被岁月磨得发亮,游人不紧不慢,两侧铺面与多数古街一样,卖着雷同的商品,却也不耽误烟火气从巷口冒出来。往西北踱四百米,便撞见朝阳楼。明洪武二十二年始建的“迎晖门”,比天安门早生28年,高24米,三重檐歇山顶,檐角铜铃在风里叮当作响。正面“雄镇东南”四字每字近两米,是云南最霸气的榜书;背面“飞霞流云”则借张旭狂草,把滇南的朝霞写进笔画。我们没登楼,只在红墙下仰头,任六百年的木构气场灌满衣领。夜幕降临,广场灯光旖旎,广场舞与彝族左脚舞各霸一方,音乐交织,倒也不违和。</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与那些“仿古空城”不同,建水仍住着柴米油盐的原住民。拐进背街,蒜香、井水、柴火味一齐涌来;斑驳木门半掩,石榴探头,猫在门槛打盹——商业与日常只隔一条窄巷,夜色把两种气息调成同一频率,脚步不自觉就慢下来。晚餐去了“香满楼”,第一次在云南吃到蒜蓉菜心,还有本地草芽炒肉。碧绿的菜心裹着蒜香,脆嫩里带着井水般的甘甜;草芽爽脆,肉片滑嫩。餐位在香满楼二层阳台。脚下人流如织,远处屋脊灯火连成一片晃眼的金线;夜风携着井水与烤豆腐的淡香穿栏而过,抬头是碎钻般的星月。胃被蒜蓉菜心安抚,心被凉风熨帖,建水的第一天,就这样被悄悄收进夜空。</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次日清晨,汉庭的早餐不算丰盛,却用一盘盘清炒蔬菜暂时安抚了我们对绿叶菜的执拗。阳光斜照,古城安静得像一幅刚收笔的水墨。沿临安路慢慢走,学政考棚、老牌坊依次掠过,只当路边风景。建水的“古迹”几乎都要买票,我们提前做了减法:只留文庙。</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进门便是“学海”——全国最大的椭圆形泮池,45亩水面像一枚被时光磨亮的镜子。中轴五进、纵深625米,格局照搬曲阜,却自带滇南的松风和花香。我记不得那些坊名殿名,只记得泮池后第一重屋檐上,四尾木质“鲤鱼”凌空跃起,工艺算不得精致,却憨态可掬,像替所有过客喊了一句“跳龙门喽”。再往里,大成殿前龙柱盘旋,整块青石镂空雕出,龙身就是立柱,龙头却破壁欲出;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成一片金海。殿内供奉孔子及弟子,却混进一位明成祖朱棣,边疆文庙的“混搭”让人莞尔。90余块元明清碑刻静静立在柏影里,刻着科甲题名、官德政声,700年的书声与墨香被锁进这一方院落,仍在呼吸。</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出文庙往回拐,一块小木牌指着红井街深处——“朱德旧居”。巷子几乎无人,青石板响得清脆。推门进院,三间六耳、三坊一照壁,190平米的小四合院,就是1914年朱德的“前线指挥所”。那年他27岁,率滇军营部驻防建水,清匪护路,大小十余战,第一次把“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写进作战笔记。展厅里,他手绘的剿匪路线图、德国造望远镜、磨得发亮的马灯,把教科书里“慈眉善目的朱老总”还原成英气逼人的青年军官。1962年,他再登朝阳楼,赋诗“昔年军驻地,今日作良田”。我在这间小天井里重新认识了朱德——原来他的游击战术、他的诗、他的胆魄,都在建水古城的晨曦里初试锋芒。</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走出红井街,阳光正好,屋檐下的风铃叮当作响。我忽然明白,建水不仅保存了文庙的龙柱与泮池,也保存了一位青年将领最锋利、最热血的剪影。</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临近正午,循着豆香去大板井。建水古城有“古井博物馆”之称,元明清古井120余口,五步一井,单眼、双眼、扇形、八卦形罗列街巷。酒店下边的临安路中轴就立着“龙井”——又称十二眼井,12个井眼排成折扇,象征十二时辰与风水平衡,水仍清冽。</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走几百米,便可寻到“滇南第一井”大板井。明洪武初年开凿,井口直径3米,六块巨石板嵌合,绳索已勒出深深凹槽。井水甘洌,建水人坚信“煮茶必用板井水”,西门豆腐亦以此水为魂。井旁“曾记板井豆腐坊”蒸汽缭绕,现磨、现煮、现卖,堂子人声鼎沸,午间的热气裹着豆香。我们点了豆花、豆浆。豆花滑进喉咙,滚烫而鲜嫩,瞬间逼出细汗。云南烧烤摊常见的“建水豆腐”,炭火烤制后辣味蘸水才是灵魂。我们在蒙自已领教:5元一大把,但我们畏惧重口,畏惧辛辣,所以体会不到其中的灵魂。中午只敢吃原味豆花与豆浆,倒也把井水甘甜一并收入胃里。建水的古井盛着700年晨光与暮色,也盛着此刻的豆香与人间烟火。</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14px;">十二井</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 <span style="font-size: 14px;">大板井</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午休后,打车直奔建水新城。原计划先去紫陶街夜市,奈何时间尚早,便顺路到五龙湖城市公园消磨。近四点的斜阳仍毒辣得很,湖面泛着白光,烤得人发蔫。正昏昏然,前方忽然闯进一抹亮色——一群彝族大姐沿步道而来:桃粉、黑红相间的衣裳随风灵动,笑容比阳光还亮。她们大方邀我合影,彝腔里夹着普通话,我半听半猜,快门“咔嚓”几下,把粉衣、白云、绿湖、绿茵一并收入镜头。粉衣映着青草,瞬间成了公园里会走路的油画。继续绕湖,地图提示蚁工坊就在对岸,可湖岸弯弯绕绕,好不容易看到对岸的蚁工坊。正想绕过去,迎面撞上几个讲粤语的老广,虽一直不大会讲粤语,但这个时候竟然有“他乡遇故人”的气氛。各自吐槽模式秒开:蚁工坊门票不值、太阳毒辣、脚力透支……话题很快自到“吃”。广州人真是到哪都会吃啊。一顿寒暄介绍后,“大焱菌火锅”127元双人套餐立即下单,时间预约在次日中午,馋虫瞬间安分。更惊喜的是,他们透露:今晚五龙湖畔有彝族火把节专场,一年只此一夜。我们当即打车返公园,门口扫码买票,先绕着场地踩点,挑了正对火把的“黄金位”。太阳还没落山,湖风已带来松脂与火把的味道——异乡的第一个火把节,就这样被广州老乡的“食缘”牵线,提前落袋为安。</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等待点燃火把的时间被晚霞拉长——落日余晖一层层晕染天际,我终于明白“七彩云南”并非虚言。暖场音乐一响,人潮涌向舞台,我竟在舞台边重逢下午那群穿盛装的彝族大姐。她们眼里闪着篝火前的雀跃,幸福与热情几乎要溢出来——这是属于他们的节日,愿这份快乐永不打烊。舞台上下多是年轻人,全场着彝族盛装的似乎只剩这群大姐,可火把节的热烈并未因此减分。劲歌热舞、竹竿节拍,把气氛一波波推向顶点。火把终于点燃,火舌舔着夜空,人群围着火堆旋转、欢呼,脚步与鼓点同速,我的心也被卷入这片光与热的漩涡——许久未如此放肆地热闹过。建水的第二天,意外接连,却刚刚好。</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第三天,按图索骥打车直奔乡会桥。攻略里可选米轨小火车或租电驴,小火车班次稀少,时间难合;电动车要导航还要现学驾驶,路况不熟,索性放弃。打车22块半,十分钟便到。</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乡会桥横卧泸江,现存桥体为清嘉庆十九年(1814年)三孔石拱,主桥约30米,因旧时举子赴临安府赶考必经,取“乡试+会试”之意得名。桥面宽7米,上覆“文星阁”,形成罕见的风雨廊桥格局:重檐硬山楼阁居中,两侧卷棚顶过渡,一高二低、主次分明;纵向卷棚与横向硬山巧妙相接,桥与阁浑然一体。长廊封闭,可挡滇南突来的阵雨,也赋予古桥家庙般的庄重。</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我的故乡多桥,却少有这样完整的廊桥。站在泸江两岸远观,石拱与飞檐一并落入水面,田园与远山的翠色做了天然幕布,行人稀落,鸟鸣虫唱,风掠过瓦当,铃声清脆。那一刻,古桥不再只是交通遗迹,而是一幅会呼吸的山水小品。</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从乡会桥沿泸江步道慢行,3公里左右即到到双龙桥。前日烈日炙烤,此刻却云幕低垂,天气凉爽得刚好。两岸乔木夹江,云南优势树种把步道罩成一条绿色隧道;江面虽窄成溪,却是泸江支流一段,水位不高,水声却急。风从叶隙溜下,凉气拂面,暑意全消。</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江堤外,一垄垄莲藕田铺展。荷花季已近尾声,偶有几枝粉色残花探出头来,与刚收割完的褐土、灌满水的白色反光、新冒尖的嫩绿小荷、高处微黄的玉米秆,以及远处黛青山脊,拼成一幅高矮错落、黄绿白相间的田园长卷。行人寥寥,只剩脚步与江水互答——城市喧嚣被隔在绿岸之外,此刻,天地只剩风、水与色彩。</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正午前抵达双龙桥,游人已密。十七孔石拱横卧泸江与塌冲河交汇处,像一条静卧的长龙,锁住了两河的水脉与千年的时光。清乾隆年间先筑三孔,道光十九年再添十四孔,与原三孔“雁齿蝉联”,连成十七孔,浑然一体。全长148米,宽处不过五步,高9米,五百余块青石紧密镶砌,桥面已被百年脚步磨得乌黑发亮,两侧条石护栏倒影水中,与桥孔连成一串完整的圆。桥中有三重檐歇山阁楼——两端小巧,中阁巍峨,边长16米,通高20米,底层通道可登楼远眺,被誉为“滇南大观楼”。阁内清代彩画与牌匾仍留旧日颜色。桥靠南建一六角攒头尖顶的南亭。檐角飞翘,玲珑秀丽。桥面商贩的吆喝与游客的笑语交织,昭示着这里从未褪去的繁华。</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正午无夕阳,但灰白桥体倒映在碧绿水面上,与蓝天、白云、远山的翠色相映,依旧熠熠生辉。若是傍晚来,霞光穿洞,金光洒落,桥影与天色交融,方是双龙桥最动人的时刻。远眺十七孔倒影成串,长虹卧波,看的已不止是一座桥,而是两百年川流不息的建水史。</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离开双龙桥,古城的钟声正敲午餐。拐进“大焱菌火锅”,心心念念的云南菌终于落锅。午高峰已过,店员们褪了忙乱,面孔清一色稚嫩——一聊才知,大多是建水周边大山里的高中生,彝族、哈尼族……最远的家离城百来公里。暑假不是补习,也不是游学,而是打工:挣下学期的书本费,替家里卸一份担子。</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他们中有些孩子眼里漏出不易察觉的不自信,有些眼里有与十六七岁不相称的“无所谓”,聊起来发现他们好像早已看透:即便考上大学,也难上好大学,也难有好出路。于是,干脆随意。菌锅沸腾,我跟着沉默:为什么要上大学?读了研究生又为了什么?多少人真为自己的兴趣、为自己的理想?又有多少人能有足够的资本和时间为兴趣、为理想?这些问题在蒸汽里翻滚,没有答案。</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鸡汤底菌锅咕嘟半小时,服务员先递来一小杯“留样”,目的是为了万一中毒,医生能第一时间锁定菌种。原来,即便门店里的菌,也并非绝对安全。安全的是程序与等待。知识随蒸汽一起钻进鼻孔,菌子终于入口,味道却不如想象中惊艳。</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两人套餐量太大,吃到扶墙。店家还送一瓶桔子汽水,包装与味道都撞回大学时代。建水的旅程,就这样在菌香与汽水的气泡里悄悄收尾。</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span style="font-size: 14px;">修改润色:kimi</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span style="font-size: 14px;">2025年10月</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