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的老人

查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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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来婶八十三岁，身体尚好，生活自理全无问题。只是几年前老伴离世之后，她一直郁郁寡欢，子女们怎么劝，怎么陪，都无甚功效。

四个儿子住得都不远，她在老四家做饭，在老三家睡觉。但只要儿子或儿媳在家，她就无须烧饭，在哪家吃都行。大家住房都宽敞，也没指定住哪，但凭母亲意愿。今年以来，孙辈办了桩喜事，杏来婶脸上就有了笑容。看到母亲似乎有了点复苏的迹象，儿子们也就放下了心。

可突然地，母亲竟然把所有存款取了出来，给四个儿子每人分了五万，不要也不行。倒也不全是现金，因为几个儿子在做生意，母亲的钱本就有些在儿子身上，只是把大家凑平了。要说杏来叔与杏来婶是真的很会理财，原本靠他们一辈子勤俭，是攒不下这么多钱的，何况前前后后娶进了四房儿媳，儿子盖房他们也或多或少帮了些。二十年前，他们将钱借给了一个可靠的本家侄子，利息比旁人低了些，但比银行可观多了。那些年生意也好做，那侄子最后连本带利还清，钱就翻了一翻。又零零散散地借出了几家，也没遇到风险，最后竟积攒了这二十来万。分平之后还剩四万，杏来婶全部交给了大儿子，说到时给她办后事时用，估摸着应该够了。大儿子极为震惊，不肯收，他对母亲说道：“妈，您身体这么好，怎么能想到那老远的事。再说您身边也该留些钱。”无论大儿子怎么说，杏来婶就是不肯收回，她说：“你是老大，到时要你安排，钱放你手上我放心。我不缺零花的，再说要什么，你们不都给买了吗？”

拗不过母亲，老大只好将钱收着。但他立马避着母亲，将几个兄弟妯娌都叫了来，责问是出了什么状况。老三媳妇说：“有个情况，母亲房间那个门，牛头锁多年前就坏了，钥匙断了半截在里面。但那门一直也关不紧，一推就开，里面又可以反锁，就没去管它。前些日，门不知怎么就锁上了，再也推不开。最后到了傍晚我收工回家，从后门进去打开的，现已将那锁拆了。母亲怕是因这件事生气吧？”老大顿时明白了，母亲这是觉得三儿媳故意的，不想给她住，因此生气。他将老三狠狠骂了一顿，随后命令：从今日起，母亲身边一刻也不能离人，必须至少有一个人陪着。

要说这老三媳妇，其实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外面，大家对她的评价都挺好的，至少跟“不孝”是一点也不粘边。可是婆婆的生气确实与她有关，她心里别提有多难受。她把婆婆的房间仔细打扫，仔细检查，不留下任何危险物品。

兄弟几个将母亲带去医院，检查结果是全身器官都正常。一再向医生询问，医生说，你们母亲或许是心理上有些问题，就是抑郁症，老人有这问题的多了。可以配些药，但不一定有用，你们多陪着，多开导，渐渐就会好的。

从这天起，从天明到夜黑，几兄弟几妯娌总有一两个陪着，直到母亲睡下，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月。

这天午饭后，老大和老四陪着母亲聊天，其他人出去了。老大接了个电话，家里有人找，就吩咐老四不要走。老四又陪母亲说了会话，母亲在床上靠着，似乎睡着了。因正值热天，他就回房间洗了个澡。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吧……

老四在给老大打电话的时候，泣不成声，浑身都在颤抖。事已至此，又能怎样呢？老大捶了弟弟几拳，兄弟几个哭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