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山的云与雾2025

王世武

<p class="ql-block">“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从前只觉得这句子闲适、超然,此刻身在此山中,被这云雾包裹着,才略略品出那深处的滋味来。那并非只是一种洒脱,更是一种与天地万物沉浮的安然。云起云灭,水穷水通,都只是自然的呼吸,又何必执着于一个固定的去处呢?</p> <p class="ql-block">看着这云与雾的变幻,心里忽然起了一阵莫名的感触。这武当的云雾,日日夜夜,岁岁年年,便是这样聚了又散,散了又聚的罢?它们笼罩过张三丰踏过的石阶,聆听过紫霄宫里传出的晨钟暮鼓,也见过多少如我一般的过客,来了又去。它们才是这山真正的主人,而我们,连同我们的悲喜,都只是其间一缕瞬息即逝的湿气罢了。</p> <p class="ql-block">脚下,是无垠的云海。它们不再是山腰那纠缠的、潮湿的雾,而是成了洁白的、厚甸甸的实体。静默地舒卷着,像新铺的棉,像凝固的浪,一直铺到天际。天是那种被洗过的、纯粹的蓝,与这云海划着一道锋利而和平的界线。殿宇的飞檐,在日光下铸成金黄的剪影,影子却长长地投在下面的云毯上,如梦似幻。方才攀登的苦楚,那阴雨的沉郁,在这一刻,都被这光与云的伟丽所救赎了。</p> <p class="ql-block">这来与去,上舆下,阴雨与光明,云海与迷雾,仿佛一场有序的启示。那金顶的辉煌,是形而上的瞬间,是超越的狂喜;而下山的迷蒙,则是脚踏实地的回归,是内化于心的沉淀。那光,并未消失,它沉进了心里,足以照亮此后许多个阴湿的日子。</p> <p class="ql-block">下山的路,依旧是湿漉漉的。雾气又浓了起来,只是心境,却与来时大不相同了。那迷蒙不再是迷蒙,倒像是一篇无字的经文,读过了,便有一种清寂的安慰,沉在心底。回头望去,来路已杳,只有一片苍然暮色,与满山的烟云。</p> <p class="ql-block">沿着石阶缓缓地向上走,两旁是些蓊郁的不知名的树,湿漉漉的深绿着。走着走着,那山脚下的市声与人影,便都远远地、悄悄地,被这无边的静给吞没了。起初,还能看见对面山壁上倔强的苍松,铁画银钩似的嵌在岩石里;再走一阵,雾气便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先是丝丝缕缕的,像顽童吹出的肥皂泡,在松针上、在石缝间,飘飘悠悠地荡着。后来,便成了团,成了片,眼前的世界,陡然间便小了下去,也软了下去。</p> <p class="ql-block">这雾是活的。它并不僵卧着,而是在流动,在呼吸。它拂过你的脸颊,是凉沁沁的,滑腻腻的,带着草木与泥土发酵后的、一种清冽的甜润。它缠绕着你的衣角,又顽皮地溜开,钻进那密林深处去了。远处的金顶,那平日里巍峨庄严的所在,此刻只在浓雾的缝隙里,偶然露出一角飞檐,像大海中偶现的岛屿,一闪,又被乳白色的波涛淹没了。一切坚硬的轮廓,山的骨骼,殿宇的棱角,都被这雾气巧妙地融解了,只剩下一些淡淡的、如梦的影子。</p> <p class="ql-block">我立在一处山崖边,望着这白茫茫的一片。万籁俱寂,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和那雾气在松林间穿行的、极细微的簌簌声。这便到了无我的境地了么?仿佛自己也要化去,化成一缕烟,一滴露,混在这无边无际的白里,再也寻不着踪迹。热闹是山下的,是游人的;这无边的静与空濛,独独是我的了。</p> <p class="ql-block">正出神间,天色仿佛亮了一些。那厚重的雾幔,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地掀开了一角。底下是无底的深渊,此刻却填满了云。那云,是另一种气象了。它不像雾那般贴身、缠人,它更厚重,更磅礴,静静地铺陈在千山万壑之间,像一片新絮的、无边无涯的棉田,又像一片凝固了的、乳白色的海。风是极小的,那云海便也凝然不动,只在极远的天际,透出些许淡淡的、青瓷色的光。群山都成了这云海里的岛屿,浮浮沉沉的,带着一种亘古的安详。</p> <p class="ql-block">雾气从每一道石缝里,每一片枯叶下,重新蒸腾起来,比来时更浓,更柔。它不再是幕布,而成了乳汁,流淌着,充盈着。近处的石栏,润泽如玉;远处的松影,淡如墨晕。方才在顶上所见的那磅礴的、属于天界的云,此刻又化作了贴身的、属于人间的雾。它缭绕着你的膝,你的腕,带着一种清冷的温柔。</p> <p class="ql-block">回到山脚,暮色已合。回头望去,来路尽隐,只有武当的群峰,巍巍然矗立于苍茫的暮色里,像一个不可言说的、巨大的静默。</p><p class="ql-block">这困守多日的、铅灰色的城池,终于被一剑光劈开了。</p> <p class="ql-block">久违的,何止是晴日,更像是一场盛大的赦免。光,不是温柔的,而是瀑布,是洪流,直泻下来,将金顶的铜殿浇铸得如同一座燃烧的、寂静的熔炉。空气是凛冽的,透明的,吸一口,肺腑里都满是金石相击的清冽。</p><p class="ql-block">而脚下,便是那场亘古的梦了。</p> <p class="ql-block">云海。它在那里,铺陈着,舒卷着,仿佛自鸿蒙伊始便如此。它不像人间的物事,倒更像是一片被遗忘的、纯白的大陆。峰峦成了这大陆上的孤岛,墨青色的,沉静地浮着,任凭那乳白的波涛在它们腰间舒卷,聚散。光与影在那无垠的绒毯上追逐,时而将一片云染成灿金,时而又让一处山谷陷入神秘的幽暗。这变幻是无声的,庄严的,是一种巨大的、默然的呼吸。</p> <p class="ql-block">我看着,心也仿佛被那云絮托了起来,轻飘飘的,卸下了一切滞重。那些盘踞在心头的琐屑与烦忧,在此刻这绝对的宏伟面前,显得何等可笑与微不足道。这天地仿佛一只巨大的贝壳,而我,正听见它内部传来的、洪荒般的宁静的回响。</p><p class="ql-block">忽然便想起了那远古的叩问:</p><p class="ql-block">“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p><p class="ql-block">孔夫子临川的叹息,是为那流逝的、具象的水。而我眼前这云海,何尝不是另一种川流?它瞬息万变,永不重复,此刻的波澜壮阔,下一刻便已消弭无形。它流逝的,是形貌,是光影,是那抓不住的一念。然而,那推动这变幻的、那永恒如斯的“流逝”本身,却正是一种不朽。</p> <p class="ql-block">云涛开始奔涌,像无数白马银鞍的军团,在无声的号令下,向着远天的彼岸沉默地迁徙。一片云絮被风扯起,如轻纱,飘飘然升至殿前,似乎在邀我同往。我几乎要伸出去手去了。</p> <p class="ql-block">攀登,成了一种对沉默的对抗。人声与尘嚣,都被那绵密的雨丝,过滤得远了,淡了,只剩下自己的喘息,一声重,一声轻,叩问着这无边的静。</p> <p class="ql-block">下山的路,是走入另一重梦境。</p><p class="ql-block">才下行不久,那辉煌的世界便急速地远去、关闭。光淡下去,蓝隐去了,我们又回到了那潮湿的、私密的怀抱里。</p> <p class="ql-block">文字来自AI,的确有独特之处,细腻生动形象。</p> <p class="ql-block">下山回家,路过武昌,站在古老的城墙上,水月悠悠,前路漫漫,其修远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