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老了就老了

冰山雪峰

　　我今年68岁，距离70岁还有一年零几个月。说七十也不过分，这些年的光景，日子就像檐下的老钟摆，慢悠悠地晃，一晃，这辈子就这么过了大半。　

　　镜中的自己？早不细看了。眼角的皱纹深得能藏住些细碎的往事，头发遗传了老娘，倒是还没全白。年轻时候总觉得老了是桩非常可怕的事，如今真到了这岁数，倒觉出几分踏实。就像熟透了的果子，落在地上，安安稳稳的，再没了青黄不接时的慌张。　

　　年轻那会儿争过的、抢过的，如今回头看，都像巷口被风吹散的烟。谁当年没为几两碎银红过脸？谁没为一句闲话揪过心？现在啊，坐在藤椅上晒晒太阳，听院里的麻雀叽叽喳喳，就觉得比啥都强。那些是是非非、坎坎坷坷，早被岁月磨成了脚底的老茧，不疼了，反倒成了走稳路的底气。　

　　也不爱热闹了。以前逢年过节就盼着人多，现在就喜欢清静。泡杯淡茶，翻本翻了好几遍的旧书，字里行间都是老熟人。偶尔老伙计们拄着拐杖太阳底下坐坐，不用多说什么，讲讲小时候爬过的树、年轻时走过的桥，笑着笑着，夕阳就落了。　　

　　心思也简单了。年轻时爱穿花红柳绿的衣裳，觉得亮眼；现在就爱一身素布衫，舒服。以前总想着在人前装得风光，如今才明白，心里头舒坦比什么都重要。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早看开了。有碗热汤喝，有张安稳床睡，就够了。　

　　人这一辈子，哪有永远年轻的道理？鲜衣怒马的日子是好，可老了有老了的好。身边有老伴儿搭个话，儿女隔三差五来看看，孙辈绕着膝头喊“爷爷”“奶奶”，这就比啥都金贵。前儿个老伙计走了一个，心里头空落落的，倒更明白了，活着一天，就得好好待着。　

　　身体是不如从前了，走几步路就喘，可也学着心疼自己。天凉了添件衣，下雨了不出门，按时喝药，好好吃饭。知道这身子骨不光是自己的，是家里的念想，得攥紧了。

　　也越发贪恋陪伴。陪着老伴儿在院里种种花，看着她浇花时佝偻的背影，就觉得安稳。给孙辈讲些老掉牙的故事，看他们瞪着眼睛听得入神，心里头暖烘烘的。这世上啊，啥都比不过一个“情”字，亲人的情，朋友的情，像寒冬里的炭火，焐得人心头发热。　　

　　有时候夜里睡不着，听着窗外的风声，就想，这辈子值了。没大富大贵，可也没饿着冻着；没惊天动地，可也平平安安。能看着日出日落，能闻着烟火气，身边有牵挂的人，手里有能做的事，这就够了。

　　老就老了吧，没啥不好。就这么慢慢走着，等着花开，等着叶落，等着和这一辈子，好好道个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