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老叔

秦巴山人

<p class="ql-block">  凌晨4点多,骑着电动车赶往老叔家。路上,我百感交集,甚至恍惚间走错了路,迷迷糊糊绕了一大圈……</p> <p class="ql-block">  老叔是大表哥的岳父,虽然都在西安也不是很熟,但他说话字正腔圆、为人刚正不阿的形象却在我脑海里音容再现,对他浅浅的陌生中参杂着深深的敬意。</p> <p class="ql-block">  老叔家的小区略显老旧,在深秋的晨风里、黄叶下,颜色显得更加深郁。两旁的路灯温温的、黄黄的,像些倦了的眼睛。与之相反的是家里被阿姨收拾的异常整洁,每样物件都摆放的井井有条。此时,没有哭声震天,也没有过分肃穆的压抑,一切静悄悄的,仿佛只是老叔出了一趟远门,我们这些子侄辈的,聚在他守了一辈子的老屋里,等他回来。</p> <p class="ql-block">  灵堂设在客厅中央,这是前天大表哥叮嘱我帮忙弄的,简简单单布置了一下:一张桌子,一张相片。小小的相框里镶嵌的是老叔去年的留影,银发如雪、嘴角微扬,精神矍铄,仿佛他每一根银发都熠熠生辉;桌上摆放的香炉里插着几柱香,旁边放着一瓶酒--老叔生前就馋这口,不久前他还能喝二三两白酒。据说老叔走得很急也很安详,没有留下遗憾,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span style="font-size:18px;">屋里人影幢幢,时而低语,时而啜泣,说着哀戚的话,聊着悲伤的天。</span>空气里浮着一丝浓浓的忧伤,混着香烛的陈味,倒不像个丧事的场面,反有种朴素的、家常的温暖。</p> <p class="ql-block">  望着大表嫂哭红的双眼与屋里越来越悲戚的气氛,我感同身受。也许有一天,当家人与我阴阳两隔时,不敢想象,那时的自己该是多么脆弱、孤单与肝肠寸断……按照执事高呼的流程,我们上香、三鞠躬、三点酒、再鞠躬、礼毕。随后退场,下到院子里踱步。这院子,曾是老叔的王国,他在这里,人缘特别好,从青丝忙到白头。</p> <p class="ql-block">  这样想着、念着,心里那一点悲切,竟被一种更加广大的安宁给化开了。78个春秋,不算短了。毕竟他经历过离乱,也见证了太平;挨过饥馑的年岁,也享了几十年的饱暖。他送走了双亲,养大了儿女,又看着孙辈们一个个如春笋般长大。</p> <p class="ql-block">  老叔这一生,像一条平静的乡村小河,没有惊涛骇浪,只是依着自然的节奏,潺潺地流着,流过田埂,绕过村庄,滋养着他所能滋养的一切,最后,安然地汇入大海。这哪里是悲剧的落幕?这分明是一场功德圆满的收官。古人讲“寿终正寝”,讲“顺其正而毙”,说的便是老叔这样吧。来无影去无踪,不招一招手,也不留下一点云彩……我们像是在替他完成人生最后一场热闹的、体面的典礼,默默与老叔告别。</p> <p class="ql-block">  老叔从不妄求,也从不怨怼,只是本本分外地做他的事,爱他的人,过他的日子。大表嫂说这些年每逢过年--大年三十、初一、初二……老叔都要攒一攒牌局,输一局,他会念叨一个下午;赢一局,他会开心一整天。其实,他哪里是在攒牌局?而是在攒人心、聚人气……也许,人上了年纪就是如此--喜欢热闹,喜欢家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的感觉。老叔活得像他院子里的那些花草树木,该发芽时发芽,该开花时开花,该结果时结果,最后叶子黄了,落了,也是静静地、坦然地回归到泥土里去。这其中的圆满,又岂是年岁的长短可以衡量的?</p> <p class="ql-block">  天越来越亮,星火渐渐暗去。起灵、出殡……站在院中片刻,除了亲人的呜咽,万籁俱寂。这寂静,是有分量的,也是温存的。它包裹着我,也包裹着此刻安睡的老叔。我忽然觉得,他不是睡在那一方冰冷的棺木里,而是化入了这无边的、温柔的夜色,化入了这草木的呼吸里,化入了这永恒的寂静与星辉之中。</p> <p class="ql-block">  这时候,天边隐隐地透出一抹若有若无的鱼肚白。黎明快要来了。新的一天,又要开始。</p> <p class="ql-block">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愿天堂没有病痛,送老叔:一路走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