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1968年的风,吹遍了鲁北平原的,也吹来了征兵的消息。我叫王彬,是村里唯一的高中毕业生,摊开粗糙的手掌,指节上还留着农活的薄茧,可心里总揣着一份对远方的念想。</p> <p class="ql-block"> 这份喜悦还没焐热,夜色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是邻居二婶,她搓着手进屋,脸上带着几分为难:“彬子,二婶给你说门亲事,女方是支书家的姑娘刘芳,人老实……”我脑袋“嗡”的一声,刘芳的模样瞬间浮现在眼前——不仅相貌普通,小时候还得过小儿麻痹症,走路一瘸一拐的。“二婶,我还小,马上要当兵了,不想现在找对象!”我急得站起来,父母也在一旁连连摆手,“这不行,彬子前途要紧!”二婶叹了口气,对着我母亲说:“我就知道你们不同意,可支书托我,我实在抹不开面,我这就回去回话。”</p> <p class="ql-block"> 夜色里,二婶的身影又折向了支书家。后来我才知道,支书两口子正坐在堂屋等消息,桌上的煤油灯忽明忽暗。二婶把我们的意思一五一十说完,支书半天没吭声,烟袋锅里的火星灭了又燃,最后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既然高攀不起,也就不勉强了。”顿了顿,他又冷声道:“王彬要当兵?他家成份可不低。明天接兵的来政审,要是有人提一句,这兵他恐怕当不成!老嫂子,你再跑一趟,让他们想清楚,别后悔!”</p> <p class="ql-block"> 二婶又踩着月光回到我家,把支书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一遍。屋里的空气瞬间凝固,那不是明摆着要挟吗?父亲蹲在地上抽了半包烟,母亲抹着眼泪,我攥着拳头,身上直打颤。良久,父亲抬头:“先应下来,等彬子当了兵再说。”</p> <p class="ql-block"> 二婶再次折返支书家,没想到支书早已备好了协议书。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像一道枷锁:“两人自由恋爱,经双方及家人同意,确定未婚夫妻关系,未经双方同意,不得退婚。”为了军装梦,我在那份冰冷的协议书上签了字。几天后,我终于穿上了绿军装,离开村庄的那天,阳光刺眼,我却不敢回头看支书家的方向。</p> <p class="ql-block"> 军营的日子忙碌又充实,训练、学习,我拼尽全力,第三年就提了干。本以为日子能渐渐明朗,没想到支书却来了部队,说怕夜长梦多,催我和刘芳完婚。我再也无法忍受,当即提出退婚,并把当年被要挟订婚的事一五一十报告给了组织。</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支书恼羞成怒,竟把刘芳送到了部队,扬言不结婚就不回家。一时间,部队里议论纷纷,流言蜚语像潮水般涌来。好在组织很公正,很快派人回村里调查。乡亲们憋了多年的话终于说了出来,有人还原了当年二婶来回奔走的情形,有人证实了支书的要挟,真相水落石出。当部队党委看到那份不平等的协议书时,当即批准我退婚,并将情况通报给了地方政府。压在我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p> <p class="ql-block"> 时光荏苒,二十年弹指而过。我从一名普通士兵成长为副师职干部,转业后回到原籍市,担任常务副市长。听说支书一家慌了神,他儿子在县政府当副县长,父子俩总怕我报复,多次托人到我家道歉,还拎着礼品守在我母亲家门口</p> <p class="ql-block">那年母亲七十大寿,我特意绕路去了支书家。推开门,支书头发已经全白了,看见我,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我快步上前,握住他粗糙的手,轻声说:“老支书,当年的事,我知道你也是为了刘芳好,可怜天下父母心啊!”</p> <p class="ql-block"> 一句话,解开了两家二十年的心结。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我们紧握的手上,那些过往的恩怨,都在岁月的沉淀里,化作了相视一笑的释然。</p> <p class="ql-block">文/龙的传人</p><p class="ql-block">图/A1生成</p><p class="ql-block">美篇号/19648705</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