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夹关古镇永寿桥。

玩家LJL

我站在永寿桥边的老水车旁，听它吱呀吱呀地转着，像是从清朝转到了现在。溪水清得能数清锦鲤的鳞片，它们慢悠悠地游，像在逛自家后院。石槽里积着昨夜的雨水，映出树影和半片天空。远处那辆停着的汽车突兀地闯入视线，却也没打破这份宁静——反倒让人觉得，时光在这里打了个盹，忘了走。

“永寿桥”三个字刻在石碑上，笔锋沉稳，像是谁一笔一划写下了对岁月的祈愿。青苔从字缝里长出来，把“永”字的一撇染成了绿。石板路湿漉漉的，踩上去不滑，却带着一股子潮气，直往鞋底钻。我蹲下来看那碑脚的小草，忽然觉得，这桥不单是跨在河上，更是横在时间里的。

沿着河走，古街安静得像一幅未干的水墨画。灰瓦的屋檐连成一片，倒影在水里轻轻晃，仿佛一伸手就会揉皱。几个行人走在岸边，脚步轻得几乎没声，一个穿蓝布衫的老人提着鸟笼，笼子晃，鸟也晃，影子也晃。河水静，桥也静，连风都放慢了呼吸。

雨又落下来了，不大，细细密密地织着河面。石桥上撑起几把伞，红的、黑的、格子的，慢慢移动，像浮在水上的花。对岸的屋脊在雾里若隐若现，山影淡得像画出来的。我站在桥头，看那把红伞停在栏边，伞下的人不知在看河，还是在等谁。

天快黑时，灯笼一盏盏亮了。挂在河畔的老树枝上，昏黄的光晕一圈圈漾开，照着水里的倒影，也照着桥的影子。风一吹，灯晃，影也晃，像是整条河都在轻轻呼吸。有孩子跑过，笑声撞在墙上又弹回水面，转眼就散了。

雨后的石板路像擦过一样亮，映着灰白的天光。路灯杆上顶着块太阳能板，和红白伞并排站着，像是新来的守夜人。远处那座塔楼藏在屋脊后面，只露出个尖，像在偷看这条街的梦。我走得很慢，生怕惊了这份静。

河边那棵大树，枝干粗得要两人合抱，树下竟搭了间木屋，歪歪斜斜的，倒像是树生出来的。屋门关着，窗台上摆了个陶罐，里头插着枯枝。几盏灯笼从高处垂下来，光落在水里，碎成一片一片。我忽然想，若能在这屋里住一晚，听着水声入梦，该有多好。

另一块石碑立在巷口，“永丰桥”三个大字庄重依旧，两边的对联字迹模糊，却仍能看出当年的风骨。青苔爬满了碑顶，像戴了顶绿帽子。石板缝里钻出几根野草，随风轻轻点头。我摸了摸碑身，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这石头，比镇上最老的人还懂得沉默。

再往里走，是一片老屋群。木墙斑驳，青瓦上长着苔，几块石碑立在门前，像守门的老仆。一棵古树把影子铺满半条巷子，树皮裂得像老人手心的纹路。这里没人吆喝，没人喧哗，连狗都不叫，只有风吹过屋檐时，带下几粒尘土。

街心忽然出现一座红砂岩牌坊，雕花繁复，顶上也覆了青苔。正中的字看不清了，只认得两侧对联还依稀可辨，写的是“水流桥下千年月，人在画中一梦间”。牌坊不宽，却把整条街分成了两个世界——这边是烟火人间，那边是旧梦依稀。

“

最有趣的是那栋老屋前停着辆小轿车，车身上落了层薄灰，像是刚从城里迷路进来。灰瓦屋顶下挂着空调外机，木门旁贴着二维码。新与旧在这里碰了面，谁也不赶谁，反倒有种说不出的和谐。行人走过，看都不看那车一眼，仿佛它本就该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