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叛逆

陈立龙

　　深秋的茅家埠，本该是芦花胜雪、残荷听雨的萧疏画境。今岁却不同。人方至湖畔，一股熟悉的、甜得有些霸道的幽香便劈头袭来，循香望去，那墨绿的桂树叶腋下，竟真的簇着些碎金，在清冷的晨风里，卖力地播散着不合时宜的浓情。

这已够令人讶异了。及至拐过弯，目光掠过一池沉寂的残荷，落在水边那几株瘦削的树上时，我几乎要疑心自己的眼睛——三三两二，粉白轻红，竟是杏花！那薄如蝉翼的花瓣，在晨光里透着娇怯，与周遭的衰草、枯梗构成了一个荒诞而又迷人的对照。

这般的“混乱”，初看令人无措，仿佛天地这本大书，被人不经意地翻错了页数，将春的章节误订入了秋的尾声。我们总惯于时序的规矩，秋便该肃杀，春便该萌蘖。然而，眼前的桂与杏，却像两个任性的叛徒，毅然从既定的轨道里逸出。

它们并非为了取悦谁，只是遵从了生命内部那股莫名而汹涌的冲动。是今岁的暖，催动了沉睡的生机？抑或是草木自身，也有它不甘寂寞的灵魂，偏要在这万物收藏的季节，做一场绚烂而孤绝的梦？

我不再觉得它们错乱，反倒心生敬意。这偶然的、不完美的绽放，比起春日那规规矩矩的烂漫，更显得勇敢而真实。它告诉我们，生命自有其不可框定的律动，最美的诗意，或许正藏在那一点点“不合时宜”的倔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