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红柳是沙漠最具代表性的植物之一。</p><p class="ql-block"> 坐在去塔里木的汽车上,向车窗外看去,你会发现在广袤的戈壁荒漠有一丛丛苍翠欲滴的植物,就跟我们内地的柏树相似,但没有柏树的高大伟岸,却有柏树的苍劲葱茏。近看,它们是孤立的一丛丛,零零星星互不搭界;放眼望去,它们又似乎紧密相连,直到天地衔接处,把那儿润染成一片温馨的绿。我问同车的当地老乡,这是什么植物?他们告诉我,这是红柳。</p><p class="ql-block"> 到了我所任教的兵团中学,在我宿舍旁边就有红柳,且因水能及时滋润,长得高大旺盛,足能高出一人。</p><p class="ql-block"> 红柳与我们家乡河边一墩墩的红柳重名儿,但仅仅重名而已。家乡的红柳有柔韧的身腰,那枝条儿一年可以砍伐两次,剥掉红皮儿就会露出凝脂一样的身骨儿,可以编箢子、簸箕、笊篱等,心灵手巧者还能编出无数精妙的艺术品出口赚外汇。而塔里木的红柳却断无此可塑性,细细的枝条儿,根根都似生铁铸就,有韧劲而无柔劲儿,砍伐都很困难。据塔里木人说,粗直的主干儿可以用来做秤杆儿,不过很难找得到。红柳的枝干可以用来串羊肉串进行烧烤,红柳枝在烧烤的过程中会分泌出特有的植物清香,能够分解羊肉的膻味,并将红柳特有的香味散发到肉心里,使得肉质鲜嫩、外表酥脆、口感更好。除此,红柳似乎无甚大用。然而在这人们几乎什么都可以开发用来疯狂消费的年代,这抑或就是红柳之大幸吧?</p><p class="ql-block"> 红柳也许就是柳的一种,只不过千万年来大自然“风刀霜剑严相逼”,使得红柳的叶儿已进化为比米糠还要小的鳞片儿,紧紧地、细密地贴在纤瘦枝条上,其形状酷似我们内地的侧柏叶儿。我知道家乡的红柳之所以叫红柳,是因为起枝条是艳红的;而此地的红柳葱翠逼眼,何以冠之以红?问同事,同事笑着说,过几天当自明。果然,秋季将至,红柳丛的顶部便现出一点点红润,并逐日加深,逐日向下延伸,紫红却又透出一点点白,使得这种红内敛质朴,丝毫没有炫耀之意。隆冬将至,整株整丛的红柳都变成红色——原来如此!全变红的红柳叶儿很快脱落,裸露出瘦而坚挺的枝杆儿,与大漠的严酷冬季抗争。待到来年春季,红柳的枝杆上便粘上一层淡淡的绿,转眼间,整株整丛嫩绿盎然,笑傲大漠的飞沙走石,尘暴排天。</p><p class="ql-block"> 我常想,任意将一丛红柳移栽到花盆里,都可成为一绝好盆景。然而塔里木人告诉我,红柳是移栽不活的。因为红柳的根系庞大,起主根可以下伸六七米,其毛细根下伸可达十几米乃至几十米。唯其如此,在常年干旱不雨的沙漠,红柳才能生长得生机勃勃,潇洒自如。即便在塔喀垃玛干(维语进去出不来之意)大沙漠腹地,仍然有红柳的倩影。也唯如此,狂风吹不走它,尘暴无奈它何。相反,在它的脚下,总有一块沙土固守不动。在塔里木会往往见到这种情况,一丛丛红柳总占据着一小块沙丘,那么孤傲不群。而相近的几丛红柳就可固守一片沙土,让流丘很少流动,使之长草长荆棘,有时甚至可以形成一小小的绿洲。</p><p class="ql-block"> 谁说红柳无甚大用?红柳用自己整个生命顽强地与大漠恶劣环境作斗争,与风暴流沙作斗争,不管是孤军奋战,还是团队作战,都是尽职尽责,固守着塔里木河两岸每一寸绿色土地。用莫大焉!功莫大焉!只不过红柳不居功、不自傲、不事张扬而已。</p><p class="ql-block"> 沙漠造就了红柳,红柳离不开沙漠。 (《西行散记》之二十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