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江南/游埠早晨

兰江之畔

天刚蒙蒙亮，游埠的街巷还裹在一层薄雾里，我踏着青石板路往市集走，远远就看见蒸笼一层层叠在摊前，白气腾腾地往上冒，像把晨光都蒸得柔软了。摊主是位中年妇人，围裙上沾着水汽，手一掀一扣，动作利落得像在演奏晨曲。她笑着招呼熟客，那声音混着米香和肉香，在冷空气里格外暖人。我买了一个肉沉子，捧在手里烫乎乎的，咬一口，汁水顺着嘴角流下，这才算真正醒了过来。

转过街角，一家小吃店的柜台前已围了几位食客。蒸饺、小笼、菜包，一笼笼码得整整齐齐，皮儿薄得透光，隐约能看见里头翡翠般的菜馅。一位穿棕色围裙的女店员正弯腰给客人打包，顺口介绍着“这韭菜鸡蛋是今早现剁的，不放隔夜菜”。她说话时眼角带笑，像这清晨的阳光，不刺眼，却让人心里亮堂。我站在一旁等热豆浆，看她忙得脚不沾地，却始终不乱节奏，仿佛这方寸柜台，就是她的整个江湖。

再往里走，一家老餐馆的红招牌在晨风里微微晃动，“兰溪鸡子馃”几个字写得苍劲有力。厨房里，一位穿蓝工作服的师傅正把调好的面糊倒在铁板上，滋啦一声，香气四溢。他手法娴熟，翻面、打蛋、撒葱花，一气呵成。我站在门口看了半晌，他抬头冲我一笑：“等一个？刚出锅的最香。”我点点头，他便又摊起一个，那金黄酥脆的外皮，像是把整个早晨的阳光都裹了进去。

街边的“清朝馄饨”摊子前，蒸汽从竹笼里不断升腾，模糊了摊主的脸，却模糊不了他手上的功夫。一捏一折，馄饨便如小元宝般滑入汤锅，浮起时像一朵朵白莲。旁边一位老人捧着碗慢慢吃，热气扑在眼镜片上，他也不急，吹一口，喝一口，仿佛这一碗汤，就是他与清晨最郑重的约定。我也要了一碗，汤清味浓，馄饨皮薄馅鲜，一口下去，整个人都被熨帖了。

夜市的灯火还未全熄，游埠的早晨却已热闹起来。遮阳布下，一排排摊位亮起了灯，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叫卖声、谈笑声，织成一张温暖的网。我沿着街道慢慢走，看见有人提着相机，专注地拍着蒸腾的热气，也有人端着刚买的烧饼，边走边啃。这不像是买卖，倒像一场晨间的仪式——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迎接这座古镇苏醒的呼吸。

古街的木屋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温润，檐下挂着的遮阳篷随风轻晃，像在打哈欠。一位穿红外套的客人坐在长桌旁，面前摆着一碗豆腐脑，正低头慢慢舀着。摊主戴着口罩，手脚麻利地盛着豆浆，偶尔抬头和熟客打个招呼。街上行人不多，却都走得不急，有人驻足看摊上的烧饼，有人拍照留念。这早晨，不赶时间，只留余味。

老街的小吃店里，油锅正滋滋作响，油条在热油中翻滚膨胀，像一条条金龙腾起。穿蓝衣的店员熟练地夹起一捆，沥油、剪段、装袋，动作干净利落。墙上贴着泛黄的海报，写着“早点到，心就安”。我坐在角落的木凳上等煎饼，看老板娘一手舀面糊，一手撒葱花芝麻，那煎饼在铁板上渐渐变得金黄酥脆，香气钻进鼻子里，勾得人忍不住咽口水。

厨房里，一位系着红黑格子围裙的女士正笑着举起刚烙好的煎饼，那饼子外皮焦香，内里柔软，芝麻粒粒分明。她身后灶火正旺，另一人忙着调面糊，两人配合默契，像一对老搭档。我接过煎饼，烫手，却舍不得放，咬一口，麦香混合着葱油香在嘴里炸开，仿佛这清晨的魂，就藏在这最朴素的一口里。

古街的清晨，游客三三两两走着，有人举着相机拍屋檐下的灯笼，有人蹲在摊前看手艺人捏糖人。一位姑娘买了个芝麻烧饼，边走边啃，嘴角沾了芝麻也不自知。这街巷不喧嚣，却处处有声——是锅铲的敲打，是豆浆桶的舀动，是老人坐在长椅上慢悠悠地抽一口烟斗，烟雾散在晨风里，像一句未说完的往事。

我在一家小店坐下，要了杯清茶。玻璃杯里茶叶舒展，像沉睡的魂被热水唤醒。我打开手机，想记下这早晨的点滴，却迟迟敲不下字。茶香袅袅，对面摊主正给客人打包鸡子馃，那红招牌在晨光里格外醒目。我忽然觉得，有些清晨，不必记录，只需吞下——连同那热气、那香气、那人间烟火，一并咽进肚里，成了日后回忆的底味。

一位穿粉色外套的女士提着相机走过，笑容明媚，像这早晨本身。她对着蒸笼拍照，对着老人微笑，对着一串刚出炉的烤饼驻足良久。我忽然明白，游埠的早晨之所以动人，不只因食物香，也不只因街景旧，而是因为——每个人都在认真地活着，用嘴，用眼，用相机，用一颗不肯将就的心，去接住这平凡却滚烫的清晨。

2025年11月3日早晨

匆匆忙忙漫步在

中国古镇《游埠古镇》

感受一下游埠早茶

人来人往/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