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在独独扫扫帚柄上的岁月与乡思

★高山流水★

扎在独独扫扫帚柄上的岁月与乡思

文/冯世荣

　　晨雾还未散尽时，我握着刚扎好的独独扫扫帚，在院子里一下一下地清扫。扫帚掠过地面的“沙沙”声，惊飞了檐角的麻雀，也搅起了我心底关于乡土的绵长涟漪。这把由独独扫做成的扫帚，柄上捆着的不仅是植物的茎秆，更是流淌的岁月和浓稠的乡思。

　　春日的田埂边，独独扫总是最先感知到春的气息。它细如游丝的茎秆顶开冻土，几片针似的叶子在风里颤巍巍地舒展。我蹲在泥土旁，看它从寸许小苗，借着阳光、雨露和大地的滋养，悠悠地长到齐腰高。周末回乡下，我总爱去田边瞧瞧它，看它把春天的嫩绿，酿成盛夏的深青，再在秋阳里晕染成黄褐色的坚韧——那是它即将蜕变成为扫帚的信号。

　　深秋的镰刀泛着冷光，割下独独扫的瞬间，茎秆断裂的脆响里，裹着的是岁月的重量。我将它们捆成一摞，用摩托车运回城里的小院。压独独扫是个细致活，得选一块平整的木板，再搬几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上面。夜深人静时，我总爱去院子里看看，月光下的木板沉默着，独独扫在下面悄悄褪去青涩，变成了扁平形状，把茎秆的柔韧淬炼得愈发紧实。这两日的压制，是独独扫与我的互相成全，它在重塑筋骨，我在重温旧梦。

　　晾晒的日子最是惬意，秋日的阳光慷慨地洒在独独扫上，将草木的腥气蒸成暖烘烘的焦香。我搬把竹椅坐在一旁，看风穿过叶片的缝隙，看麻雀落在梢头啄食草籽。待它彻底干透，茎秆变得轻脆却不失韧性，我便开始扎扫帚。麻绳在指间穿梭，将一束束独独扫固定成扇形，每一道绳结都系着我对工序的虔诚——这是从祖辈那里学来的手艺，更是对土地馈赠的敬畏。

　　如今的院子，因有了这把独独扫扫帚，而有了乡土的魂。我扫去落叶，扫去积尘，也扫去了城市生活的浮躁。邻居见用独独扫扎扫帚，便问道：“超市里的塑料扫帚轻便又便宜，何苦费这功夫？”我只是笑笑，低头继续扎着。他们怎能理解，当独独扫的细茎拂过青苔，当“沙沙”的声响与鸟鸣应和，我脚下的这片水泥方砖地，便仿佛变回了乡间的青石板路，而我，仍是那个在田埂边看独独扫成长的孩子。

　　昨夜落了场雨，今晨的院子积了些水洼。我握着独独扫扫帚，把积水扫向下水道的入口，看着水流蜿蜒而去，忽然觉得，这扫帚扫的不仅是院子，更是我在岁月里蒙尘的初心。它从乡土的泥土里长出来，在我的手里变成扫帚，最终在城市的角落，为我扫出一方可以安放乡愁的天地。

　　在记忆的深处，独独扫本是田间常见的植物，茎细直、叶纤长，春生秋长。农人们割下近一米高的它，压平、晒干、捆扎，做成扇形扫帚，便成了清扫院落、巷道的好帮手。其实，就是现在，在乡村，家家户户还都有几把这样的扫帚，在清晨的庭院、傍晚的巷弄里忙碌，扫去落叶灰尘，也扫过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晨昏。

　　而我手中的这把独独扫扫帚，是这记忆的延续。它让我在城市的喧嚣里，仍能触摸到土地的温度，仍能在扫帚的挥舞中，与童年的自己、与乡土的往昔对话。或许在旁人看来，这行为有些固执守旧，可只有我知道，每当握住独独扫扫帚帚柄，指尖传来的粗糙触感里，有土地的温度，有时光的纹理，更有我对乡土从未改变的深情。这一把独独扫扫帚，是岁月馈赠我的礼物，让我得以在喧嚣的尘世里，时时清扫心灵的尘埃，时时回望那片生我养我的土地。

　　那捆在独独扫扫帚柄上的，何止是草茎，更是一段段被风吹不散的岁月，是一缕缕剪不断的乡思，在时光的长河里，悠悠荡荡，从未远去。

作者简介：

冯世荣，网名★高山流水★ ，陕西汉中洋县人，从事中学语文教学工作四十余年，一生钟爱文学，喜欢写作，有原创作品（诗词、论文、散文）在市、省、国家级诸多刊物及网络平台刊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