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从市立医院出来，文文妈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幸亏发现得早，两个小家伙没有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p><p class="ql-block">文文妈把车子停在披萨店门口，牵着婷婷的手进了披萨店。</p><p class="ql-block">这是婷婷第一次走进披萨店。</p><p class="ql-block">坐在临街的宽大落地窗前，婷婷神情有点恍惚，几十分钟前医院里的一幕还在她眼前晃悠。</p><p class="ql-block">“你这个家长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女儿这么大了也不进行必要的教育？”医生一脸愤怒地斥责着文文妈。</p><p class="ql-block">“是我的错！下来我一定补上这一课。”文文妈一脸愧疚。</p><p class="ql-block">“幸亏及时发现问题！”医生比较满意文文妈认错的态度，语气缓和了一点：“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这么小的娃娃，为了不造成心理上的创伤，建议家长带娃娃去看看心理医生！”</p><p class="ql-block">婷婷在一旁静静听着，她看到文文妈不停地点着头，又从医生那儿打听到心理医生的电话号码。有些话她不是太明白，不过她从文文妈的表情中可以读到真实的情感，一种来自母亲的，于她而言既陌生又心存期待的温暖。</p><p class="ql-block">“婷婷，阿姨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文文妈静静等婷婷吃完披萨，递给婷婷一张纸巾。</p><p class="ql-block">婷婷捏着柔软的纸巾，指尖微微发抖。她习惯了被忽视、被责备，此刻文妈的温柔让她有些局促。</p><p class="ql-block">“文文要去新的学校读书了。”文文妈的声音很轻，她看着婷婷的反应，好像怕吓到婷婷，“读完小学会直升初中那种，所以后面的三年多你们见面的机会很少，是寄宿学校。”</p><p class="ql-block">婷婷猛地抬头，看向文妈。她知道这是文文妈临时决断的，同时，她也知道文文妈这么做的真正原因。</p><p class="ql-block">“至于你……”文文妈的手轻轻覆在婷婷的手背上，“如果你愿意，我想接你来家里住。房间都收拾好了，就在文文那间隔壁。周末你还是回外婆家，让她看看你。”</p><p class="ql-block">婷婷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她想起那个破了的栅栏，想起昨夜文文房间里令人脸红的慌乱。而现在……</p><p class="ql-block">“为什么？”她声音有点涩，带着点颤音。</p><p class="ql-block">“因为每个孩子都该有个能安心长大的地方。”文文妈的眼角有细密的纹路，此刻却显得格外温柔，“我一直想有个女儿，正好你也需要一个妈妈，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p><p class="ql-block">06</p><p class="ql-block">文文的哭闹声持续了整整三天。</p><p class="ql-block">第四天清晨，他拖着行李箱上了父亲的车，去往城郊那所管理严格的学校。临走前，他偷偷塞给婷婷几张百元钞票：“等我放假。”</p><p class="ql-block">婷婷搬进了文文家。</p><p class="ql-block">她的房间朝南，窗外是爬满常青藤的栅栏——如今已被工匠彻底加固，藤蔓在崭新的木条间蜿蜒成绿色的图案。</p><p class="ql-block">婷婷搬来住，生活变得很安静的，特别安静。</p><p class="ql-block">文文妈不再加班，每天准时回家做晚饭。三副碗筷，两个大人，一个孩子。文文妈会做一些婷婷特别喜欢吃的菜。文文爸出差回来，给婷婷带了礼物——是个会唱歌的音乐盒，音乐盒上印着婷婷的照片。</p><p class="ql-block">“试试看，喜不喜欢？”他笨拙地演示着，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p><p class="ql-block">婷婷抱着音乐盒回房，在关门后听了整整一夜。她有些感动，长这么大，这是她第一次收到这么漂亮的礼物，而且是特意给她买的礼物。一种被珍视的感觉——不是文文塞给她的零钱，不是偷偷摸摸的牛排，而是这样郑重其事的、可以被阳光照见的礼物。</p><p class="ql-block">07</p><p class="ql-block">秋天来时，常青藤结出了细小的浆果。</p><p class="ql-block">某个周六，婷婷陪文文妈在院子里修剪花枝。剪刀声清脆，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苦。</p><p class="ql-block">“妈，”她脱口而出，随即愣住——这个称呼陌生得让她心惊。</p><p class="ql-block">文文妈修剪的动作停顿了一瞬，藤蔓的断口渗出清冽的汁液。她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继续修剪着过密的枝条。</p><p class="ql-block">那之后，称呼变得自然而然。“爸爸、妈妈”从生涩到熟练，像常青藤新生的根，悄悄扎进了坚实的墙壁。</p><p class="ql-block">周末回外婆家，外婆摸着她的新衣服喃喃：“长肉了，也爱笑了。”她给外婆看文文妈教的插花，看文文爸拍的他们去科技馆的照片。外婆浑浊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慢慢透亮了起来。</p><p class="ql-block">08</p><p class="ql-block">初冬第一场雪落下时，文文放假回来了。</p><p class="ql-block">他长高了些，也安静了些。一家四个人坐在餐桌前吃火锅，蒸汽把窗户变成了毛玻璃。</p><p class="ql-block">“看，”文文突然指着窗外，“常青藤没枯。”</p><p class="ql-block">婷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些坚韧的藤蔓在雪中依然翠绿，紧紧攀附着坚实的栅栏，在玻璃上投下交错的影。</p><p class="ql-block">曾经那个破了洞的栅栏，是少年通往冒险的秘密通道。而现在这个被常青藤温柔包裹的栅栏，成了两个少年各自生长的坚实边界与共同倚仗。</p><p class="ql-block">雪花安静地覆盖着院落。餐桌下，婷婷的手和文文的手，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p><p class="ql-block">——那距离里，生长着比爱情更绵长，比亲情更宽阔的情感。</p><p class="ql-block"> 2025/10/30 成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