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渴望秋天

墨影流年wyb

　　美篇号: 53313960

图 文: 墨影流年Wyb

手 机: 华为MATE40

图片拍摄于，2025年11月2日沂河西岸

　　【导语 】这篇散文写于二十年前的一个秋夜，彼时风凉蝉息，触景生情勾起旧时回忆，便一气呵成记录下来。如今再看，文字或许稚嫩，却藏着最纯粹的生活体悟。整理发表，既是对过往的纪念，也愿这份藏在季节里的温暖与力量，能触动每一个热爱生活的人。

　　夜里，一阵凉风骤然将我吹醒。伸手一摸，身上竟未盖片缕，随手扯过床单裹住，凉意仍顺着衣缝丝丝渗进来，便索性起身去关窗。立在窗前，忽觉今夜透着几分不同——是蟋蟀的低吟取代了蝉鸣的聒噪，还是久违的树叶沙沙声，裹着草木的清冽气息，悄然漫进了夜色？

　　风又一次拂入室内，我打了个轻颤，倏然醒悟：秋天，真的来了。

　　今年的秋格外执拗地热，几场大雨也没能驱走“秋老虎”的气焰。气象台说，是南方热带气压异常活跃，西伯利亚冷空气又偏弱所致；50年一遇的“莫拉克”台风，更给台湾带去了重创。民间也有说法，称7月22日的日偏食搅乱了气候节律，让时节先凉后热，立秋后三十多度的高温竟盘踞了半月有余。闷热、暴雨、农田被淹、房屋受损……极端天气给生活添了不少波折，但我对秋天的偏爱与渴望，丝毫未减。

　　六七岁时恰逢三年自然灾害，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可极度匮乏的经济、人为的波折，再加上苏联撕毁援助协议的雪上加霜，让年轻的共和国举步维艰，沂蒙山成了贫穷的代名词，也让我尝尽了饥饿的滋味，刻下了终生难忘的记忆。

　　1962年春天，我刚上一年级。早自习结束回家吃早饭，见母亲愁眉不展，神色窘迫，便忍不住问：“娘，您怎么了？”“没啥事，快吃吧，吃完还得上学呢。”母亲一边应着，一边端出半盆粥。我望着清得能照见人影的粥，粥面上飘着几粒零星的玉米粒，小声嘟囔：“怎么这么稀？没有干粮吗？”“先吃着，晌午就有了。”母亲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喝了几碗寡淡的粥返校，肚子里依旧空荡荡的，饥饿感像小虫子似的啃着胃壁，委屈也跟着涌了上来。“忍忍，咱娘上午赶集，中午准有好吃的。”哥哥拍着我的肩，声音里也藏着几分不确定。

　　才上两节课，我便撑不住了，肚子绞痛得厉害，蹲在地上直不起身，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老师见状找来哥哥，问清缘由后说：“你们先回家看看，吃完赶紧回来。”

　　母亲确实挎着个篮子，却轻飘飘的，和梦里截然不同。“买吃的了吗？”我和哥哥异口同声地问。母亲没说话，把篮子轻轻放在地上，里面空空如也。又急又饿的我“哇”地哭了出来，肚子痛得更厉害了，哭喊着：“我要去姥姥家！”“你弟弟在姥姥家已经够添乱了，怎能再去？”母亲蹲下来抱着我，掌心的粗糙触感贴着我的脸颊，声音里满是无奈与期盼，“等着吧孩子，秋天来了，庄稼丰收了，日子就好过了！”那个漫长的春天，我们终究是靠着带着涩味的野菜、刮得干干净净的树叶，就着盐水熬了过来。

　　母亲的话，成了我心底最殷切的期盼，我一天天数着日子，盼着秋风送爽，盼着粮食满仓。

　　终于，秋天如约而至。大地铺展着丰收的画卷，高粱红透了穗子，风一吹扬起阵阵红浪；玉米秆挺直了腰杆，饱满的穗子垂着金黄的须子；地瓜沉甸甸地埋在土里，扒开泥土就能闻到清甜的薯香。望着满眼的粮食，我欣喜若狂，饿极了时，还会偷偷跑到地里掰生产队的玉米、挖花生，连壳都来不及剥就塞进嘴里，生香混着泥土味，便是那时最鲜美的滋味。生产队分粮后，母亲用新收的地瓜面摊了一大摞煎饼，麦香混着地瓜的甜香飘满小屋；又用玉米面、豆钱和白菜煮了一大锅粥，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鲜香味直钻鼻腔。我一气吃了五六个煎饼，喝了三四碗粥，肚子撑得圆滚滚的，嘴里却还想着吃，像是要把整个春天的饥饿都补回来。

　　从那以后，为了秋天能有好收成，不再受饥饿之苦，我除了帮大人下地，还学着在自留地旁、房前屋后，甚至墙根下种豆角、南瓜、冬瓜。除草、施肥、浇水，每天放学就蹲在菜畦边，精心呵护着每一株幼苗，盼着它们在秋天结出沉甸甸的果实。

　　秋风吹过，辛劳终有回报。南瓜长得像磨盘，表皮泛着青黄的光泽；向日葵圆盘似锅盖，密密麻麻的籽儿饱满油亮；豆角垂下来，像姑娘长长的辫子，嫩得能掐出水来……吃着自己种的庄稼蔬菜，清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脸上泛着健康的红润，心里满是欢喜。攥着亲手种的向日葵，边走边嗑，咸香的籽仁越嚼越香，引来同学们的追逐打闹，那份纯粹的快乐，至今想来仍暖着心头。

　　春去秋来，三十余年弹指而过。如今，我们再也不用为温饱奔波，家家户户都过上了殷实的小康生活。

　　今日的沂蒙金秋，更是美不胜收。沂河两岸稻浪翻滚，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腰，风一吹金波流转，混着稻谷的清香扑面而来；山野间牛羊成群，果树枝头硕果累累，红富士苹果透着胭脂红，山楂像一串串小红灯笼，熟了果子，富了农民，醉了游客……我和千千万万沂蒙儿女一样，温饱之后，我对秋天有了新的渴望。享受丰收喜悦的同时，我总爱拿起笔、端起相机，去书写、去抒发、去记录、去赞美家乡秋天的美景与深情。

　　秋天是甘醇的酒，是壮丽的诗，是动人的歌；是绚丽的彩云，是斑斓的画意，是深情的诉说。

　　我渴望秋天，不仅因它处处洋溢着丰收的喜悦，更因它藏着“付出必有回报”的温暖真谛。透过那份喜悦与温馨，总能读懂背后沉甸甸的艰辛与汗水，读懂岁月里最实在的希望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