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那次,睢羽杰骑自行车从市里回村,半路上车胎爆了,没办法,只能先推着车子走,一边走一边寻找,看哪有补车带的。可这是郊外,不是城区,哪有补自行车带的?好家伙,离他们插队的村庄还有十几里路,这要走到啥时候?</p><p class="ql-block"> 正当他感觉有些疲劳时,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睢羽杰心想,我正倒霉呢,还有人催着让路,再说,旁边那么宽的道儿呢,干嘛要让我让路?就不让!他没有回头,继续推车往前走。就在这时,一个人在他前面下了自行车。</p><p class="ql-block"> 睢羽杰,你怎么不理我?一个姑娘推着自行车停在他面前。睢羽杰抬头看看,马上露出了笑容,魏菊翠,是你呀!你干嘛去了?魏菊翠说,我到二十里堡走亲戚了。你这是刚从家里回来吗?怎么不骑上自行车?睢羽杰说,别提了,车胎扎了,只能推着走。魏菊翠笑了。她一笑,脸颊上露出了两个浅浅的小酒窝。</p><p class="ql-block"> 魏菊翠是睢羽杰他们生产队的女社员,她母亲是村里的妇女主任。睢羽杰刚到农村插队时,第一顿派饭就是在她们家吃的。那次魏菊翠她母亲给他们包了猪肉馅的饺子,可惜,睢羽杰不吃猪肉。她母亲知道后,又给他重新做了西红柿鸡蛋面,面条就是魏菊翠现擀的。正因此,他对魏菊翠印象比较深。</p><p class="ql-block"> 这样吧,我带你一段路,前面集市上应该有修自行车的,到了那儿就好了。睢羽杰说,还有车子呢,怎么带我?魏菊翠“呵呵”笑出来,你可真笨!你一只手扶着自行车把不就行了。睢羽杰恍然大悟,也笑着说,不愧是“半个农学家”,脑瓜儿就是好使。魏菊翠道,别贫了,咱们走吧。</p><p class="ql-block"> 说起来,魏菊翠在他们第六生产队的女社员中那是很有些名气的,这个名气不光因为她本人长得比较漂亮,是大队妇女主任的女儿,还因为她曾经立过“大功”。</p><p class="ql-block"> 魏菊翠打小就对农业科技感兴趣,经常看一些有关的书籍。那年,魏菊翠刚从公社中学初中毕业回村参加农业生产劳动不久,就在一片玉米地里发现了零星的“蚂蚱”。因为蚂蚱经常在田地里出现,所以没有引起社员们的注意。然而,魏菊翠却发现了这些“蚂蚱”的异常。她在有关的农业科技书里看到过介绍,蚂蚱与蝗虫相似,但通常体型较小,色彩较为鲜艳,且鸣叫声的节奏与蝗虫不同。蝗虫的体型通常比蚂蚱大,成年蝗虫的体型可以达到5-7厘米,而蚂蚱的体长一般在3-4厘米左右。就是根据这些特征,她敏感地认定,这块玉米地里出现的啃食玉米叶的小动物不是蚂蚱,而是令人恐怖的“蝗虫”!</p><p class="ql-block"> 魏菊翠把自己的发现首先告诉了生产队长。她说,我感觉那些个“蚂蚱”就是蝗虫,如果不及时采取措施消灭,让它们泛滥起来,就要爆发蝗灾了!队长开始还不信,说这么多年没有蝗灾了,哪来的蝗虫。但是,队长毕竟是高中毕业,头脑还是比较清醒的。他马上又向村支书作了汇报。支书一听感觉非同小可,立刻赶到公社,向公社书记汇报了情况。公社书记说,这样,我让公社的农技员跟你去现场,如果确认是蝗虫,全公社都要开展防治工作。另外,我还要向县委汇报。</p><p class="ql-block"> 多亏魏菊翠发现及时,她们公社,甚至全县,全地区的蝗灾被消灭在萌芽状态。为此,魏菊翠还受到了县委和公社的表彰。县里奖励了她一辆永久牌的自行车,公社奖励了她一台电子管的收音机。</p><p class="ql-block"> 也是巧了,睢羽杰和魏菊翠在路上相遇的第二天,队长就让睢羽杰跟着魏菊翠去打农药。</p><p class="ql-block"> 那天早上,睢羽杰来到魏菊翠家时,她已经把打药用的喷雾器等准备好了。睢羽杰看到,魏菊翠上身穿一件蓝底碎花的长袖装,下身着黑色长裤,头戴一顶草帽。她的皮肤虽然稍显发黑,不过,她那典型的瓜子脸上却有着端正的五官,尤其是那双大眼睛异常水灵,闪烁着秋波。</p><p class="ql-block"> 魏菊翠见睢羽杰在看她,羞涩地笑了笑,怎么,没见过?睢羽杰也感觉自己有些失态,马上郑重其事地说,队长让我来跟你学习打农药,需要准备什么吗?魏菊翠说道,干这种活儿要戴上草帽,围上毛巾,最好再戴上口罩。我们打的是1605,毒性比较大,要做好防护。说着,她从裤兜里拿出一个纸包,给,戴上吧。睢羽杰接过来,里面包着一个白色的口罩。谢谢了。魏菊翠摆了摆手,别客气了。但是,我只能送你一个,供销社有卖的,五分钱一个。回头你去买几个。</p><p class="ql-block"> 魏菊翠把喷雾器的水箱装满水,再按比例倒进农药。1605不仅毒性大,气味也很呛人,还没开始打,就让人感觉受不了。魏菊翠说,今天咱俩人先用一个。睢羽杰要去背水箱,魏菊翠说,道儿比较远,我推上自行车驼着它,到了地头再背。</p><p class="ql-block"> 到了地头儿,魏菊翠说,你背着水箱,我用喷雾器打药。睢羽杰说,听你的。魏菊翠帮睢羽杰把水箱背好,说,要是觉得累了就说话,咱俩换换。睢羽杰心想,就这,跟玩儿似的,还用换?</p><p class="ql-block"> 魏菊翠用手指了指那片要打药的棉花,你看,不少棉花的嫩叶已开始打卷了,这就说明已经有了蚜虫。这种虫子很讨厌,它虽然很小,对棉花的威胁却很大。棉苗由于蚜虫的为害,生长衰弱,病菌又可乘机侵犯,棉苗常常来不及长大就夭亡了;即使不死,也会因此影响发育,减低产量。说到这儿,魏菊翠靠近一株棉苗,你看,这种打卷的叶子就有蚜虫。睢羽杰凑过去看了看,见到叶子上有不少很小的虫子,样子跟他小时常看到的“蜜虫”,“腻虫”差不多,让人感到恶心。</p><p class="ql-block"> 打药开始不久睢羽杰就逐渐醒悟到,自己真是轻敌了。他不仅要背水箱,还要用左手打气,否则药水喷不出来。没到一个小时,就明显感觉吃不消了。魏菊翠看出了他的窘态,笑了笑说,怎么样,不行就歇歇。睢羽杰还不想服输,主要是不想在一个年轻的女社员面前丢面子,说道,没事,还能坚持。魏菊翠也没勉强,那就再打一会儿。又过了十几分钟,睢羽杰实在坚持不住了,一屁股坐到了棉花地里。这一下,把魏菊翠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她用手捂着嘴说,早让你歇会儿不歇,这回不歇也得歇了!</p><p class="ql-block"> 两个人坐在田埂上休息了一会儿后,魏菊翠说,这回咱俩换换,我来背水箱,你打药。她告诉睢羽杰,打药要喷均匀,要从底下往上喷。睢羽杰说,好,我先试试。谁想,打药这活儿看着简单,不熟练的还真干不了。睢羽杰喷了没一会儿,由于没把握好喷雾器的铁管子,竟然把药喷到了自己的脚上。魏菊翠见了又捂着嘴笑起来,边笑边说,你这是要洗脚呀!</p><p class="ql-block"> 快到中午了,魏菊翠说,把这箱药打完咱就回去吃饭,下午再接着干。睢羽杰说,好。打完了那箱药,他们俩个就往村里走。临近魏菊翠家时,她说,你到我家吃饭吧。睢羽杰知道这是客气话,就说,不了,他们还等着我回去呢。魏菊翠说,你们知青能做什么好饭,别客气了。睢羽杰心想,哪能随便就去人家吃饭,何况还是个姑娘。他朝王翠挥了挥手,说,下午见吧。</p><p class="ql-block"> 睢羽杰刚说到这儿,忽然有人叫他,小睢!睢羽杰回头一看,原来是大队长魏运河。大队长,您怎么在这儿?魏运河笑着说,我怎么不能在这儿?这会儿,魏菊翠介绍说,这是我叔。睢羽杰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魏运河拉着睢羽杰说,别走了,就在这吃吧。睢羽杰还想推脱,魏运河说,就算给我个面子吧。</p><p class="ql-block"> 进了魏菊翠她们家的小院,她母亲早把一盆清水放在了院里的石凳上。魏菊翠说,咱们刚打完药,要立即用肥皂清洗皮肤。睢羽杰笑了笑,农药有毒,这是必须的,否则不能吃饭。对了,魏菊翠说,一会儿再用清水漱漱口。清理完卫生,睢羽杰才跟着魏菊翠进屋。</p><p class="ql-block"> 让睢羽杰没想到的是,这顿饭可以说非常丰盛,不仅有烙饼,炒鸡蛋,还有炖肉。这也让睢羽杰感到困惑,自己一个普通的插队知青,何德何能,叫人家如此破费。</p><p class="ql-block"> 其实,睢羽杰不知道,通过这一阵的观察,魏运河感到,睢羽杰这个年轻人聪明好学,踏实稳重,人长得也比较帅气。他想当一把红娘,把睢羽杰介绍给自己的侄女魏菊翠。睢羽杰虽然是插队知青,但魏运河认为,这些知青就是来农村“镀金”的,呆不了多长时间就得回城。魏菊翠要是能和睢羽杰恋爱了,将来就有可能成为城里人。</p><p class="ql-block"> 在魏菊翠家吃了中午饭,睢羽杰说,咱们现在就去打药吧,早点把那块棉花地里的虫子消灭了。魏菊翠一听就笑了,这大中午的可不能打药,要打也得下午打。</p><p class="ql-block"> 那天下午是个阴天,魏菊翠说,这样的天气打药最好了。谁成想,还不到一个小时就开始乌云翻滚,狂风大作。睢羽杰道,我看这天要下大雨,咱们赶快回村吧。魏菊翠说,好,那就快走!他们走了没多远,大雨点子就砸了下来。魏菊翠指了指不远处的机井,那有一个窝棚,咱们去里面避会儿雨。那个小窝棚就是队里的机手看柴油机用的。这阵儿没有浇地,那个小窝棚里也没人。两个人紧跑了几步,一前一后钻进了那个小窝棚。</p><p class="ql-block"> 进了窝棚里以后,睢羽杰才感觉到,窝棚好小,两个人似乎都坐不下。魏菊翠在窝棚的里面,她看到睢羽杰的身体好像没有全在窝棚里,就说,你往里面挤挤,别淋湿了。睢羽杰有些不自然地笑笑,没事,你那也没地方。魏菊翠用手往里面拽了他一下,说了句,你比我还封建。睢羽杰让她一拽,身体突然就触碰到了魏菊翠那丰满的胸部。就像触电一样,睢羽杰不由自主地反弹了回来。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触碰到姑娘敏感的部位。睢羽杰感到自己的脸涨得发烧,胸口也像有一只小兔子砰砰乱跳。</p><p class="ql-block"> 那谁,菊翠,睢羽杰说,你再避会儿雨,我先回村了。魏菊翠的脸虽然也泛红了,但她表现得还算自然。她看了一眼睢羽杰,笑着说,下这么大雨,你怎么回去?等会儿吧,我吃不了你。睢羽杰也觉得自己现在冒雨回村太可笑了,就没再坚持。</p><p class="ql-block">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魏菊翠忽然问,你们都是高中毕业,想过上大学吗?睢羽杰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其实,能上大学一直是睢羽杰的梦想。</p><p class="ql-block"> 现在听魏菊翠这么问,睢羽杰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他不知道魏菊翠是怎么想的。他稍稍思索了一下说,农村不就是最好的大学吗?魏菊翠听了笑出了声,你没说实话。是不敢说吧?告诉你吧,我虽然只是初中毕业,但一直想上大学。睢羽杰问,你怎么没上高中呢?我看你家条件也不错。魏菊翠叹了口气,别提了,那会儿不知咋了,我爹如同中了邪,说啥也不同意,说读书无用。你们可能不大了解,咱们公社没有高中,还要到县里去上。家长要不同意,不给拿食宿费,你怎么上?那么远,总不能天天走读吧?</p><p class="ql-block"> 停了一下,魏菊翠有些神秘地说,我叔叔跟我说过,有机会推荐我去上大学,当工农兵学员。睢羽杰鼓励她,你是咱村的“农业科学家”,有这个资格。魏菊翠让她说笑了。</p><p class="ql-block"> 这年的秋天,忽然传来消息,魏菊翠被大队和公社推荐上了省农业大学。睢羽杰知道了,并不感觉意外,因为他觉得魏菊翠有这个资格当工农兵学员,何况还有她叔叔这个“后台”。</p><p class="ql-block"> 魏菊翠临走的那天,队里好多人都去送行,睢羽杰没有去,他只是一个人躺在土炕上,呆呆得望着房梁,思考着自己的前途。</p><p class="ql-block"> 过了大概有一个月,睢羽杰收到了魏菊翠的信,告诉他自己现在很好,同时也对他说,什么时候都不能自暴自弃,要相信国家,相信自己!</p><p class="ql-block"> 后来,他们这批知青全部选调回城。再后来,睢羽杰也考上了大学。这会儿,魏菊翠已经大学毕业,分到了市里的农科所。睢羽杰想,有时间一定要去农科所,看看魏菊翠现在的生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