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嘤怪的美篇

淡泊岁月

厨房的抽油烟机还沾着上周做糖醋排骨溅的油星，林晚总说等周末擦，可现在周末到了，灶台冷得像结了霜。

陈屿坐在沙发上，指尖捻着张泛黄的电影票根。十年前第一次约会，林晚攥着这张票，在影院门口跟他闹别扭，说他买的后排座位看不清，转头却在黑暗里偷偷牵住他的手。后来他们结婚，她穿着白纱笑出眼泪，说这辈子总算把他套牢；再后来女儿念念出生，她抱着皱巴巴的小婴孩，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光，说以后家里有两个小朋友要她疼。

日子是踩着阳光过的。每天清晨，林晚总会把热牛奶放在他手边，杯沿印着她口红的淡痕；傍晚接念念放学，她总在幼儿园门口的老槐树下等，扎着低马尾，风一吹，发梢扫过念念的脸颊，母女俩笑作一团。陈屿总说她黏人，却在她出差的夜晚，翻来覆去盯着手机里她发的晚安表情包，一夜无眠。

变故来得像场猝不及防的暴雨。那天他在公司开例会，手机震动不停，陌生号码打来时，他还皱着眉嫌烦。直到听筒里传来“车祸”两个字，世界瞬间成了静音的黑白片。他冲到医院，看到盖着白布的身影，腿一软就跪了下去。白布下的人，是昨天还跟他拌嘴，说他衬衫领口没洗干净的林晚；是早上出门前，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说晚上要做他爱吃的红烧鱼的林晚。

葬礼过后，陈屿把自己关在家里。念念抱着他的腿哭，问妈妈去哪里了，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不敢走进卧室，那里还留着她的味道，枕头上似乎还有她压出的痕迹；他不敢打开衣柜，她的裙子还挂在原来的位置，衣架轻轻晃动，像她从前转身时的裙摆。

那天夜里，念念发烧，小脸通红地喊妈妈。陈屿抱着女儿往医院跑，路上风很大，他突然想起，以前念念生病，都是林晚抱着孩子，他在旁边拎着包，听她絮絮叨叨地叮嘱医生注意事项。如今只剩他一个人，怀里的孩子滚烫，他的手心却冰凉。

回来时天刚亮，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亮起又熄灭。打开门，玄关的鞋柜上，林晚的粉色拖鞋还摆在他的黑色皮鞋旁边，鞋尖朝着门口，像在等主人回家。陈屿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鞋面上的蝴蝶结，那是念念去年亲手给妈妈贴的，歪歪扭扭，林晚却宝贝得舍不得换。

他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还剩半瓶林晚没喝完的酸奶，保质期到下周。他拿出来，插上吸管，却尝不出一点甜味，只有满嘴的苦涩。窗外的老槐树又开花了，雪白的花瓣飘进阳台，落在林晚晾衣服的架子上。以前这个时候，她总会喊他帮忙收衣服，说风大，怕把衣服吹掉。

陈屿走到阳台，伸手去接飘落的花瓣，指尖触到的却是一片冰凉。他突然想起，林晚走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好天气，她出门时笑着说，要去给念念买她最爱的草莓蛋糕。

念念醒了，揉着眼睛从卧室走出来，小声说：“爸爸，我梦见妈妈了，她摸我的头，说让我好好听话。”陈屿把女儿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泪水砸在念念的衣服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像极了林晚从前掉眼泪时，他笨拙地帮她擦脸的模样。

夜色又沉了下来，陈屿抱着念念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却没有声音。他看着茶几上林晚的照片，照片里的她笑得眉眼弯弯，阳光落在她的发梢，暖得像个永远不会醒的梦。他轻轻抚摸着照片里的人，低声说：“晚晚，念念今天很乖，就是……我们都很想你。”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可伸手去抓，却只有一片空茫的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