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立冬将至的时候

杨帆

<i><font color="#ff8a00">全 文 配 乐 朗 读</font></i> 南通狼山的风,这些天终于带了些凉。我裤兜里揣着手机,手里拎着个马夹袋,里头装着饿了么送来的橘子,橘子皮微微有些清凉。<b>往山上走时,马夹袋蹭着裤腿,偶尔掉出片橘子叶,落在石阶上,转眼就被徐徐吹来的秋风卷得没了影。脚踩在银杏叶上,沙沙的响,在空荡的山道里有些寂寥。</b><br> 石阶旁的松柏还是绿的,只是叶尖没了夏天的鲜亮。道边的灌木丛褪了色,叶子卷成小筒儿,有的落在石缝里,混着泥土芳香的味道。十多年前曾到南通参加会议,间隙里友人陪着来登过狼山。那天他手里拿着在山下刚买的香,说广教寺的香火旺,得去拜一拜。我们顺着石阶往上走,他絮絮说着寺庙的来历,我却时不时掏出手机看看,有些心神不定,没心思细瞧石阶缝里的绿草,连广教寺朱红的庙门、檐角垂着的风铃都看得匆匆。<b>而如今西风一吹,铃儿叮当地晃,声音轻得像怕惊着谁,倒想起王维那句 “明月松间照”,原来不是山变了,而是我终于能慢下来,好好听这山里的声息,看这庙里的檐角了。</b><br> <b>停在半山腰的平台上,举起手机拍江景,镜头里的江水滚滚的,泛着淡金色的光,却辨不出哪片浪带着秋的余温,哪片已沾了冬的凉。</b>一阵凉风吹来,似裹着江里的潮气,我缩了缩脖子,摸出个橘子剥了,一瓣塞进嘴里,酸甜的汁水滑进喉咙,才压下那点丝丝凉意。忽然想起郁达夫在《迟桂花》里写的:“秋天,无论在什么地方的秋天,总是好的;可是啊,北国的秋,却特别地来得清,来得静,来得悲凉。” 南通的秋倒不悲凉,就是淡,像泡了好几遍的茶,滋味虽然有些散了,但仍留存些若有若无的回甘。<b>老辈人说 “立冬,水始冰,地始冻”,人忙活了一个甲子,大抵也像这节气换茬,这一个完整的干支轮回,深藏着过往春生夏长的奔忙,也孕育着秋收冬藏的从容。</b>此时的我,直到头发白了些许,眼角边褶子深陷,才悟透王维 “行到水穷处” 的意思,是啊,不用急,歇脚看看云,哪怕只有自己,也挺好。<br> 顺着石阶继续往上走,山坳里的茶园撞进眼里。茶树矮矮的拢在坡上,大半叶子染了黄,几个穿蓝布衫的茶农弯着腰,手里的剪刀 “咔嗒” 响,剪下来的枝桠风一吹,带着点新鲜的草木气,却没什么人说话。<b>我站在边上看了会儿,捏起片落在脚边的茶叶,忽然想起白居易的诗:“霜降水返壑,风落木归山。” 原来草木和人一样,都懂 “藏” 的道理,这不是退,是把劲儿攒着,等日子暖了,再慢慢冒头。</b>不错,过平常日子也该留些空隙,如同茶树剪了枝,好让阳光透进来,让养分悄悄攒起来。<br> 到了山顶,风更凉了些。我找了块晒过太阳的石头坐下,石头还带着点余温。随手又掏出手机写了两笔:“今日登狼山,见茶农剪枝,江风甚凉,橘子甜。” 忽见旁边的烤红薯摊子冒着火光,香气飘过来,暖融融的,却没什么人买。买了个中等大小的,捧在手里,皮烤得焦脆,咬一口,甜得烫嘴,连手指尖都慢慢暖了。<br> 太阳往西边沉了,把狼山的影子拉得老长。我顺着石阶往下走,旁边有两个衣着时尚鲜艳的女孩叽叽喳喳说着话,笑着穿过我身边,快步往山下走去。望着她们靓丽的背影,我仿佛看见了曾经年少的自己。<b><i>离 11 月 7 日立冬没几天了,手机日历上标着,那天是礼拜五。郁达夫写迟桂花,说 “人生万事,都有个定数,急也没用”,可不是么,就算天冷,山里也有开得艳的花,就像王维写的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日子总有个盼头。</i></b><br> 慢慢走到山脚下,天快黑了。狼山景区新修的游客中心亮着灯,玻璃幕墙映着暮色,比记忆里十多年前的小门楼规整了许多。那时山脚下只有几间卖香烛的小铺子,如今连指示牌都换成了发光的。宽敞的景区道路上路灯一字排开,橙色的灯光洒在路上,把整个景区披上了一片朦胧诗意。<b>从旧日的简朴山道到如今规整的景区,时光流转间,旧貌新颜,物是人非。于是我又拍了几张狼山景区的夜景。我想,当风再起时,立冬节气快要到了,狼山变了,我也变了,未来日子得慢慢过啊,哪怕身边的景致换了模样,能守住这份淡泊从容,也就够了。</b> <div> <i> 本文笔于2025年11月1日</i></div>